第20章 公子!(2/2)
迈步走进质库,入眼便是一条横在面前的长柜檯,大门两侧各站著一名彪形大汉,手持长棍,腰掛横刀。
见到刘靖进门,两名大汉迅速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神色恭敬。
这就是他方才换衣裳的目的。
若是方才没有换衣裳,穿著平日里的粗麻短衣,估计连质库的门都进不来。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阶级分明,只看穿著便知身份,且八九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庄三儿那伙人,包括麾下的两个閒人泼皮能进的了质库?
想屁吃呢!
一路来到柜檯前,掌柜上下打量了刘靖一眼,笑呵呵地说道:“公子瞧著有些面生,敢问从何而来?”
刘靖冷著脸,用不耐烦地语气说道:“莫要废话,换些铜钱,我赶著去医馆结帐。”
闻言,掌柜非但不恼,反而殷勤道:“不知公子要换多少?”
刘靖並未说话,从荷包中取出一块银裸子扔在柜檯上。
掌柜拾起银裸子,先是放在眼前观察了一番,隨后又取来一把小銼刀,在银裸子上轻轻銼下一些银粉,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舌尖细细品味。
检查完银子的真假和成色后,他这才取出一桿小秤开始称重。
掌柜放下小秤,问道:“好教公子知晓,按我润州的银价,如今一两银可换十一贯铁钱,七贯大历元钱,五贯开元通宝,六百枚乾元重宝。公子这块银裸子,重一两七钱五分,不知要换哪一种铜钱?”
大唐初年时,银价並不高,当时铜钱值钱,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铜钱。
但到了如今,铜钱泛滥,除开前些年朝廷大批量造的铜钱之外,各地节度使也纷纷私造铜钱,导致铜钱泛滥贬值,以至於金银价格暴涨。
这会儿铜钱种类也极为繁多,除开大唐印製的铜钱之外,甚至两汉时的五銖,以及隋五銖同样在市面上流通,这里头弯弯绕绕多的很,平头百姓不懂这些,买卖东西时很容易被坑。
所以不少百姓,依旧秉持著以物易物的原则。
除了铜钱之外,绢帛也是硬通货。
扛著几匹绢去买东西,在古时算不得稀奇。
刘靖吩咐道:“换开元通宝。”
开元通宝是唐高祖李渊於武德四年下令铸造,作为大唐开国后的第一款铜钱,自然是无比重视,由彼时的大书法家欧阳询亲自书写钱文,纹路精美,质量上乘,因此流传最广,也最受百姓喜爱。
“公子稍待。”
掌柜点点头,拿著银子转身走进库房。
不多时,掌柜便回来了,身后还跟著两个伙计,抬著一箩筐铜钱。
没错,就是一箩筐。
开元通宝一贯一千文,重量约莫七斤,他这块银子换了约莫八贯钱,五十多斤,还真得用竹筐来装。
掌柜笑容满面道:“公子,共计八贯七百二十文,本店收取一百文火耗钱,剩下的都在这,您点点?”
“不必点了。”
刘靖摆摆手。
开什么玩笑,八千多枚铜钱要数到什么时候去,况且也不符合他眼下维持的人设。
刘靖接著趾高气昂道:“对了,我今日没带僕从,借你店中一人,把钱搬到医馆。”
“没问题。”
掌柜爽快的应下,不但让伙计帮忙搬迁,还贴心的吩咐门口的一个壮汉,一路护送到医馆。
来到医馆后,刘靖从箩筐里抓起一把铜钱,扔给壮汉与伙计:“赏你们的!”
两人当即大喜,连连道谢:“多谢公子赏赐!”
拿了赏钱后,两人喜笑顏开的离去了。
刘靖朝著大夫说道:“铜钱在此,大夫自取便是。”
付清了诊金后,刘靖將中年汉子抱上马车,带上剩余的铜钱离去。
他並未立即离开镇子,既然都已经换了铜钱,乾脆打算採购了一番米麵。
他食量大,一日两顿稀粥麦饭,实在吃不饱,虽说晚上崔鶯鶯会给他送吃食,可一顿宵夜根本不顶事。
本以为带著三贯钱,能买不少粮食。
结果到了粮铺后,米价却让他大吃一惊。
他知晓乱世粮食金贵,却没想到竟然贵到这种程度。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可即便如此,一斗粟米也需九百六十钱,稻米更贵,达到了恐怖的一千八百钱。
至於麵粉,刘靖乾脆就没问。
稻米都这个价了,麵粉只会更夸张。
最终,刘靖咬牙买了一斗稻米。
穿越后的这一个来月,他吃的都是麦饭粟米,晚上时常梦到大米饭。
剩下的钱,则全买了小麦和粟米。
粮铺掌柜虽诧异他一个公子哥不带僕从,亲自来买粮食,却也没有多问。
载著马车出了镇子,一路来到林子后,刘靖停下马车。
下一刻,庄三儿等人从一侧钻出。
庄三儿满脸急切地问道:“刘兄弟,怎么样?”
刘靖嘆了口气,如实说道:“大夫诊治了一番,清理了伤口,又开了药,至於能否挺过去,就全看天意了。”
说实话,炎症高烧不退,放在这个时代想活命,大夫只能占两成,剩下八成靠运气。
命硬,身体素质好,还有机会挺过去。
可若是本就身体虚弱,那基本可以商量埋哪了。
庄三儿郑重地拱手道谢:“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某铭记在心。往后刘兄弟若有事,哪怕刀山火海,俺庄三儿也在所不辞。”
“庄兄言重了。”
刘靖摆摆手,將病人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又交代了一番医嘱。
庄三儿拱了拱手:“刘兄弟,俺等毕竟见不得光,先行告辞了。”
“等等。”
刘靖又將那个布包塞进他手里。
布包一入手,庄三儿面色顿时一变,赶忙推脱道:“刘兄弟能帮忙,已是冒了风险,哪还能用刘兄弟的钱,快且收下!”
他一上手,便知布包里的首饰一样不少。
很显然,此次诊金的是刘靖自己的钱。
这是刘靖的试探之举,若庄三儿接过布包,那今日过后,他便不会再与庄三儿等人联繫。
见小利而忘义,这样的人今日能为一包首饰不讲情义,他日也能为一包金银出卖自己。
不过庄三儿的反应,证明了他是个讲究人,如此才值得深交,才能放心的用。
一番推脱后,刘靖只得收下布包,转身又从车厢里拎出一斗粟米:“这位兄弟病重,熬些米粥吃,兴许能好的快一些。”
庄三儿並未多说,只是用力拍了拍刘靖的肩膀,隨后扛起那袋粟米转身离去。
男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说那么多,一个简单的动作,甚至一个表情,往往就能表明心跡。
今日过后,这帮魏博牙兵就欠下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后续的计划,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刘靖心情大好,口中哼著后世的小曲儿,驾著马车朝甜水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