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重返故地,迷影重重(2/2)
眼前的景象让张陵呼吸一窒。
断壁残垣,焦黑朽木,荒草萋萋,几乎淹没了曾经的屋舍轮廓。几根倔强矗立的焦黑房梁,如同指向苍天的枯骨。
绝对的死寂。此地没有鸟鸣,没有虫嘶,甚至连风穿过废墟的呜咽都显得格外空洞。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陈年灰烬和土壤深处渗出的、挥之不去的淡淡腥气。
张陵沉默地走入废墟,最终在一处被荒草半掩、有眾多土包的地方停下。
那里埋葬著村里大家的骸骨。
他蹲下身,一言不发地开始清理疯长的荆棘与杂草,动作专注而沉重。
杜衡也收敛了平日的散漫,默默在一旁帮忙。
清理出一小片净土,张陵取出备好的线香点燃,裊裊青烟笔直升起,在这片死寂之地显得格外孤直。
他对著几座简陋的坟塋,深深拜下。往昔村民的淳朴笑容,村口老树的浓荫,仿佛就在昨日,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世。
他直起身,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承载著无尽悲痛的土地,却偶然发现此地地形之妙,令人惊嘆。
背倚雄浑的高山,稳如磐石。左右山势如龙虎交抱,形成天然的屏障,將外界的纷扰隔绝。
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那条清澈的河流,它不疾不徐,在山前优雅地拐了个大弯,如同一条闪亮的玉带温柔地环绕著这片土地。
山环如椅,水抱似带,藏风聚气,赫然是一处风水学上难得的“山环水抱”绝佳格局。
一个猜想钻入张陵的脑海:血魔老人屠村,或许绝非偶然路过或临时起意!这片地方或许有什么吸引著他!
毕竟一个深受重伤需要血祭恢復的人,为何要鋌而走险t来到青玄门外沿?
疑惑爬上了张陵的心头。他盯著脚下焦黑的泥土,仿佛要穿透时光,看清那血光掩盖下的真相。
然而,线索太少,迷雾重重。除了这地形带来的悚然惊觉,他再难捕捉到更多。
“小师弟?”杜衡的声音带著询问,將张陵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
张陵猛地回神,压下翻腾的心绪,摇摇头:“杜师兄,我没事!香烧完了,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了许多。
当青玄门巍峨的山门轮廓出现在天际时,张陵与杜衡二人怀中的弟子玉牌几乎同时震动起来,一道传讯到来:
“新晋嫡传弟子张陵/杜衡,速至仪典堂,大典流程细则尚有未尽之处需当面確认!”
张陵与杜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苦笑。只得调转方向,摺扇化作流光,直奔问玄山。
仪典堂那间肃穆的偏殿內,鬚髮皆白、面容古板的执事长老早已等候多时。
他板著脸,如同最严苛的匠人丈量器皿,又將明日大典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动作、每一句颂词、甚至每一个眼神的角度、步幅的大小、呼吸的节奏,都掰开了、揉碎了,反反覆覆,不厌其烦地灌输给这九位嫡传弟子。
张陵只觉无数条条框框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来,箍得他头昏脑涨。
长老的声音如同永不停歇的魔咒,在殿宇樑柱间迴荡。
直到殿外天色彻底暗沉,星辰显现,长老才意犹未尽地合上最后一枚玉简,板著脸道:“时辰已晚,务必谨记於心,明日若有半分差池,严惩不贷!”
张陵几乎是逃也似的衝出仪典堂,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才让他几欲窒息的胸膛得以喘息。
问玄山庞大殿宇群的阴影在夜色中如巨兽蛰伏,灯火通明处人声隱隱,更衬得某些角落的幽深寂静。
他需要静一静,將这满脑子的繁文縟节和纷乱思绪沉淀下去。
凭著记忆,他避开主道,拐入一条清幽小径,通往问玄山后山一处僻静之所。
这是他上次偶然发现的地方,那里有一片临渊的松石平台,视野极佳,可俯瞰云海星河,又因位置偏僻,少有人至。
月光如水,洒在光滑的岩石和虬劲的古松上。松涛阵阵,远处云海在月光下流淌著银辉。
张陵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胸中浊气稍散,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下来。
然而,就在他心神渐趋寧静之际,神识感知到一股微弱到极致的气息!
神识瞬间循著那丝感应扩散开去——就在平台下方不足十丈的幽暗松林边缘,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正借著嶙峋怪石的天然掩护,如同鬼魅般向著山体更深处快速潜行!
那人身形压得极低,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如同冰冷的岩石,若非张陵开闢紫府后神识强大、感知之敏锐,远超当前境界,几乎无法察觉这黑夜中的幽灵。
其行踪诡秘,路线刁钻,绝非正大光明行事之人!
张陵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的本能已先于思考做出反应!
他足下流云无相步自然流转,身形如一片被风吹落的竹叶,悄无声息地从平台边缘滑落,轻盈地融入下方浓重的树影之中,远远跟了上去。
他不敢靠得太近,將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只凭藉紫府神识遥遥锁定那道模糊飘忽的黑影。
那黑影异常警觉,且对问玄山的地形似乎了如指掌。他专挑巡逻守卫交接的短暂间隙,精准地避开了几处明哨的视线,身形在阵法监控灵光最微弱的边缘地带灵活穿梭,路线七拐八绕,速度却奇快无比,显然身法造诣极高。
张陵屏息凝神,將流云无相步的轻灵飘忽发挥到了当前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山风的一部分,无声无息地紧隨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追逐的幽影,在寂静的山林间飞速移动。
穿过一片茂密的冷杉林,前方是一处陡峭的石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天然石缝可容人侧身通过。黑影毫不犹豫地闪身钻入。
张陵心中一紧,瞬间加速,然而当他追至石缝前,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山风和石壁上湿滑的青苔。
人,消失了!
张陵在狭窄的石缝中仔细探查,指尖拂过冰冷粗糙的石壁,神识如网般铺开,却再也捕捉不到一丝残留的气息。
对方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色凝重,没有丝毫耽搁,他立刻激发了身份玉牌中直通戒律堂的紧急传讯符,將发现可疑人物及其最后消失的地点详尽上报。
做完这一切,他才带著满腹疑云返回云舒山。
竹舍內,灯烛未点。
张陵和衣躺在榻上,窗外星河璀璨,明日大典的喧囂似乎已隱隱可闻。
他却毫无睡意,睁著眼,望著黑暗中的屋顶。
白日种种,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轮转:
白芷师兄那儿的阴森之意;荒村废墟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地形;仪典堂长老刻板声音下令人窒息的繁琐礼仪;还有,松林边缘那道如鬼魅般出现、又诡秘消失的黑影……
那黑影最后钻入石缝时,动作间展露的身形轮廓,却让张陵感到十分熟悉,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