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楚王崩,大乱將起!(2/2)
匣內,两道寒芒交相辉映。
一柄剑脊上日月星辰流转,一柄剑刃鏤刻风纹若裂帛。
正是“列星”、“伯强”二剑!
潜龙堂动作之快,寻剑之利,远超李园预料,心头甚至掠过一丝“对方早有此物”的疑虑。
不过,此时已不重要。
只因利器在手,大事可期。
李园立刻召来暗中豢养、最为心腹的两名死士首领,將剑匣郑重推至二人面前。
“此二剑,暂赐尔等!”李园声音低沉而锐利,“儘快掌握其威能,使其————如臂使指!”
他甘舍巨资向潜龙堂求剑,岂止为满足黄歇?近几日瀰漫心头的那份不安,才是主因。
数年前野心萌发时,他便开始暗中蓄养死士,初为自保,未雨绸繆。后来,隨著为黄歇经手的脏事日渐增多,这后手,便渐渐成了对准黄歇的毒牙。
纵为国舅,若那些秘事败露,他顷刻便是粉身碎骨、家破人亡之局。
黄歇是否会捨弃於他?李园毫不怀疑!
故而不求主动发难,至少万全准备不可不有。
楚王沉疴缠身,已是人尽皆知,昔日吴起在楚的下场,更是歷歷在目。黄歇权倾朝野?楚王一逝,下场恐比吴起更为不堪,新君虽为王后所出,但王后与黄歇私情一旦为世人所知————届时局面如何倾覆,谁人能料?
李园与黄歇截然不同,黄歇或安於权势,他李园,作为一个从赵国底层爬出的商人,其贪婪更深,野心更野。
眼下的权势,他要!
更高的权势,他更要!
必要之时,为了保守那滔天秘密,纵使行大逆之事,他也在所不惜。
通过妹妹李嫣的密信,他已確认,楚王的身体————已油尽灯枯。
此消息,倒与悬圃剑有关。
李园曾將此剑呈予黄歇,怎料黄歇竟私下贪墨,未进奉楚王。此事外人不知,却怎么瞒得过李园,於是他便巧借李嫣之口,“不经意”透露至楚王耳中。
楚王闻之,惊怒交加,当即急火攻心。
因为身体不行,无法理政,他被架空多年,忍受黄歇专权,所求不过一线生机,敦料此生机竟被自己最为倚重的令尹无情掐灭。
黄歇这是何居心?莫非巴不得寡人速死?
急怒之下,楚王病情骤然恶化——
这亦是让李园生出了一丝紧迫感。
不过他並不慌张就是。
毕竟准备了多年,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差不多了。
而今,万事俱备。
蓄养多年的死士,早已磨刀霍霍,妹妹李嫣深居王宫,可为內应,借其便利,李园甚至已將暗子布入宫中。现在更是得到了“列星”、“伯强”二柄利器。
天时、地利、人和————
李园看著因死士取走剑,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剑匣,眼中闪烁著野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待新君即位,他李园必登权力之巔。
如此,又过去了数日。
这一天夜晚。
寿春城上空,沉闷如山的丧钟之声,毫无预兆地撕裂长空。
一下又一下,震盪著整个都城。
紧接著,宫门方向传来悽厉而悠长的宣告:“6
—大王崩!!!”
赤金朝暉刺破云层,却驱不散寿春城上那凝如铅块的重压。
新的一日,无人再论名剑,亦少人关心其余诸事。
昨夜那撕裂长空的丧钟,宣告楚王崩殂的剎那,所有关於名剑的惊羡、凯覦与喧囂,皆如晨露遇阳,蒸发殆尽。
王权更迭的滔天巨浪,瞬间吞噬了一切与之无关的浮沫微漪。
楚王驾崩,於市井是晴天霹雳,於庙堂却不过是预料终局。
病榻上那副残躯,早已是风中枯烛,不过何时熄灭罢了。
也正因如此,惊悸之余,丧仪的筹备竟显出异样的、瘮人的“有条不紊”。
令尹黄歇,素服麻衣,鬚髮间难掩奔波劳碌的疲惫,其身影在素幡白幃的林立宫室间急促穿梭,仿佛被无形的鞭影驱策旋转,千钧国丧重担,尽压其肩。
葬仪规制、殉葬多寡、遣告诸侯————无数繁冗巨细,皆需他亲手裁夺。
他率一眾楚国重臣奔波劳碌,在满目縞素之中,身影格外醒目,亦格外孤单。
心力交瘁下,他眼底深处却蛰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那个早已离心离德的楚王,终究死了,只待新君践祚,便是他黄歇再度紧握乾坤、真正延续权柄的荣光之时。
然而这炽热愿景,必先让路,熬过眼前这场盛大且哀荣煊赫的葬礼。
正因他將全副心神尽数倾注於外朝这肃杀繁复的“礼”,內廷那生杀予夺的“权”,便如同滑脱的玉环,悄然坠落。
深宫九重,帷幕影影绰绰。
王后李嫣,这新寡的国母,正以哀戚为纱,行无声的铁血调兵。
短短数日,王宫禁卫已如棋盘上的死棋活子,被一双无形之手挪移、替换。
忠於王室的宿將旧卒,被借“守灵”、“巡陵”之名调离宫禁要塞。而李园暗养的死士及其亲信爪牙,则如同剧毒的暗河,悄然渗入宫闕的每一处缝隙。
迴廊转角阴影里,棘门幽深门洞后,甚至灵堂低垂的素白帷幔之內————杀机被精心包裹於庄严肃穆的丧仪之下,恰似一支淬毒的玉簪,寒光內敛,静待那只必將踏入陷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