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亲自出征(2/2)
闻讯而来的百姓悄然立於街巷角落,隔著窗欞缝隙窥望。
没有欢呼,没有喧囂,唯有压抑的肃穆。
沉重的马蹄与兵刃甲叶相撞的冰冷金属摩擦声,踏碎了鄴城的寂静,也踏在每一个观望著的心头,空气中瀰漫著山雨欲来的沉重。
城外官道在火把长龙下延伸,黑压压的军队长流在月色与火光交映下,如同一柄骤然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
远在鄴城一隅,清幽寂静的妙胜寺禪房內。
斛律凤並未安寢,她倚窗而立,素色僧衣衬得身形越发单薄。
先前那纸关於周贼入寇、河阴失守的惊人邸报內容,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在寺內乃至鄴城传开。
她耳闻了那“亲征”的传言,更听闻今日琅琊王点兵出征的消息终於坐实。
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忧惧与烦扰,仿佛平静多年的古井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是为前方將士?是为身处风暴中心的父亲?还是为那个……虽將自己“请”离皇宫,却也护持她安度风波、令人愈发看不清的琅琊王?
思绪纷杂,难以理清。
她轻闔双眸,深吸一口气,努力將杂念压下,双手缓缓合十於胸前。
檀香裊裊中,低低的、几乎不可闻的诵经声自唇间流淌而出。
清冷、飘渺,在这寂静的秋夜里,虔诚地为远赴沙场的人们、也为风雨飘摇的国朝,默默祝祷祈福。
…………
数百里外,被周军攻破的河阴城內,夜风捲动著仍未散尽的焦糊与血腥气息。
周军士兵脸上大多洋溢著大胜后的喜气,相互传颂著破城的勇猛与缴获的丰厚。
肆意嘲弄的笑语迴荡在断壁残垣之间。
“哈哈,高家小儿兵!跑得比兔子还快!”
“什么河阴重镇,在咱大周天兵面前,简直比纸糊的还脆!”
“还是將军神机妙算!咱这儿雷霆一击,齐贼连城门都来不及关!”
眾將簇拥下,一身玄甲的主帅宇文宪正缓步踱过一片狼藉的战场。
他的身影在残火映照下拉得极长,面色沉凝如水,全然没有周遭將士攻城拔寨后的激越飞扬。
他俯身拾起一截断裂的齐军军旗旗杆,手指抚过被血浸透的木茬,眼神深邃。
麾下宇文盛见此情景,上前一步,高声地赞道:“大司马运筹帷幄,智破河阴,此战必震动鄴下!此乃我大周天威所至,齐军闻风丧胆,不足道也!洛阳亦在眼前……”
宇文宪並未流露出志得意满之色,反而眉头微蹙,轻轻抬手打断了宇文盛激昂的夸讚。
他丟掉手中的断旗,声音低沉而有力,盖过了周围的喧譁:“齐军主力未动,斛律光坐镇晋阳,其威尚在,此言过矣。”
他目光扫过部下兴奋的面孔,心中思虑的却是北齐的庞大体量,斛律光的赫赫威名,以及他没有说出口的——其新掌权者高儼近期展现出的动作。
鄴城勒佛清產、压制勛贵、平息南陈野心……桩桩件件都在传递著一个危险信號:这个年轻的琅琊王正在以一种远超其父兄的效率整合內部力量。
更深沉的忧虑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心头。
此行前,大冢宰宇文护在长安城郊送別时的殷殷嘱託,字字句句强调著此战“务必重挫齐之锐气,迫使其屈服”的重任,此刻却像无形的枷锁勒紧他的心神。
更令他对前景蒙上阴影的,是近来长安城中的微妙气息。
他脑中再次清晰映现出那个身影——当今天子宇文邕。
这位看似沉默的君王,近来却屡次在暗中传递善意,言语间隱晦地提及朝堂掣肘与对宇文护专权的不满。
那深沉目光中蕴含的、对真正君主之权的渴望与谋划,如针般刺入宇文宪的意识深处。
“大冢宰……陛下……”宇文宪低声自语,思绪在复杂的政治漩涡中沉浮。
周齐前线战事如火,背后却同时交织著晋公的威压与陛下的拉拢,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復。
胜利的喜悦未能冲淡宇文宪心头的凝重,反而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如山岳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