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乘夜送人(2/2)
如今受到高儼礼遇,他便加倍用心做事,立下重诺,用以报答。
刚刚追上高儼步伐的中书令张雕,听闻二人所言,捋起长须笑道:“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叔正此去,当以此言自勉。”
说完后,他向高儼、崔季舒行礼。
两人纷纷郑重回礼。
崔季舒也笑道:“张公也来了。”
张雕摇头:“殿下面前,可当不起『张公』之名!”
高儼微笑:“先生桃李天下,又曾为我讲学,如何当不起?”
张雕慷慨有志节,通晓五经,为当世大儒。
他现为中书令,这个职务却是崔季舒为他求来的。
崔季舒暂要往使陈,他举荐张雕为中书令接替他的部分工作。
高儼应下后,才发现张雕居然与他颇有些缘分。
原身曾求精通儒学的博士,张雕应选。
后又为散骑常侍为其讲学,如今又被崔季舒举荐给自己,確实有缘。
高儼还知道,歷史上张雕后来也被高纬委以朝政。
他与崔季舒联合上书劝諫,却遭佞幸韩长鸞诬陷,被一同处死。
其死前肺腑之言及子孙惨状於史书上,不忍卒读。
高儼自问虽也做爭权夺利之事,却只诛为首,没有肆意陷害,祸及他人。
只得微微感嘆政治斗爭的残酷。
三人又隨意谈了几句。
没多久,崔季舒突然抱拳正色:“殿下,天色已晚,臣尚有重任在身,是该启程。”
高儼轻轻頷首,嘆道:“去吧。我与先生,等卿归来。”
崔季舒向高儼、张雕郑重一揖,转身登上夜色中的马车。
车帘垂落,轻骑扬尘,消失在通往南境的官道上。
张雕望著远去的烟尘,捻须感嘆:“叔正此去,若苏秦復生,必以孤身搅动江左风云。”
高儼同样在远眺南方,闻张雕所言,遂道:“但愿他是张仪而非苏秦。”
张雕一愣,隨后恍然:“苏秦合纵,合眾弱以攻一强;而张仪连横,事一强以攻眾弱。由此观之,张仪更为恰当,臣方才失言。”
“无妨。”高儼心中所想其实不是张雕所说之意。
他只是突然想到,后世有人经多方考证,推测苏秦其实是燕国派往齐国的死间。
又联想到如今国號也为齐,便忍不住提了一嘴,並无它意。
没想到张雕居然顺著他所言解释一番,逻辑还自洽了。
不愧是大儒。
两人不再谈及此事,而是稍稍商议崔季舒离开后,中书省的诸多事宜。
晚风捲起旗帜,猎猎作响。
“风露已重,殿下请早些回宫安歇吧。”张雕恭声劝道。
方才是他突然被升为中书令,与高儼第一次较为深入的交谈。
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这位已经初掌神器的学生,居然於治国之道十分贴合其意。
虽已身居上位,言语之间对自己的尊敬之意分毫未减。
他心里暗暗想到:“余痴长五十年,除明经外,未有所成。今殿下以国士待我,必以国士报之。”
高儼微微頷首,张雕的关切是实情。
夜色已深,寒露侵衣,確实不宜久待在外。
高儼深吸一口沁凉的夜气,將远眺南方的目光收回。
江南烟雨、建康宫闕,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掠过,旋即被更迫切的军政要务取代。
“嗯,回罢。”他声音沉稳,当先转身,转身上了停在一旁的车驾。
张雕稍慢半步,隨即也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两辆马车在亲卫的簇拥下,轧轧驶回寂静下来的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