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榜(2/2)
“驾!”
骏马嘶鸣著衝出了罗店
而身后红衣女子追逐的身影越来越远,王恆安却哪还顾得上她……
“喵!!”
狐娘子吃了满脸的灰还是没追上,怀中的狸猫早就跳到地上,东三步西五躥,不时抬头对著狐娘子喵呜几声,声音急促而尖锐。
就在此时。
呱!
罗店上空一声鸦啼声如厉鬼催命,狠狠响在狐娘子和狸猫耳边。
一股充满恶意的视线,穿透晨雾落在它们身上,彻骨冰寒,布骇全身。
跑!
念头刚起,身体已动。
狐娘子根本没工夫细思方才书生失神之际,其身上隱约浮现的那道幽白狐影意味著什么。
她一把抄起狸猫,衝进旁边小巷,烟气溃散间,一红一两道兽影衝进小巷深处。
只在罗店上空留下不断被激活的犬吠,以及渗人鸦啼。
莒县县城。
教諭是在宅邸后门被万逸剑堵到的。
王恆安去看过榜,黄底黑字的榜单显尽喜庆,却是没有他的名字,自榜前一眾喜乐与悔意中走出,他想到了教諭,那个时常召见接济他的白鬍子老者,满眼慈爱做不得假。
教諭管著莒县文礼,这未上榜到底是技不如人,还是文章犯了讳,总得问上一问才能甘心。
没想到宅邸正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却在后门堵住了刚要出门的教諭,王恆安跟在后面,还未开口,得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罔我平日对你如此照拂,你竟然缺考,只怪老夫眼拙……”
缺考?王恆安看著面前眼神躲闪的教諭,愣在原地,眉眼紧绷,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自己真的缺考。
但那怎么可能,为了这一场,他准备了两个冬夏,寒暑春实,日夜苦读怎能被缺考两字毁坏殆尽。
那文章他甚至检查了五遍。
“大人!”万逸剑指骨捏得咯咯作响,上前一步,强压怒火行了一礼,“那日学生与王兄同场应试,亲眼见他入场!何来缺考之说?还请大人明察!”
教諭的面庞红了一瞬,又化为威严,指尖离万逸剑额头不足一寸:
“缺考便是缺考,尔等意欲如何?非逼本官革了尔等功名?”
眼见教諭態度强硬,王恆安倒也冷静下来,思索著所见所闻。
『这事处处透著不正常,教諭对我判若两人,他必然知道內情,但他是官,怎会將我俩放在眼里……』
几息后,心中一横,沉声道:
“家父王子服。”
“你父亲是谁,与本官何干?”
“家父王子服,巡按青莱监察御史,如今正隨军征討东夷。”
七品,代天巡狩,监军,镀金,天子耳目。
教諭脑中瞬间闪过些词组,脸上威严猛地化开,习惯性对著王恆安笑语相迎:
“原来是王巡按贵子……”
生存不易,他並非没想过那个巡按御史王子服之子的身份。
初时饿得狠了,也硬著头皮,用最恭敬的措辞给县学教諭递过名帖,不求施捨,只求一个抄录县学藏书或旁听课程的机会,教諭起初的照拂,未必没有这层身份的考量。
他也曾试图接触莒县几位据说与父亲有旧交的士绅,可惜不是吃了闭门羹,便是收到些毫无实质的客套话。
这让他早早明白,“王子服之子”这名头,在父亲权势未直接笼罩的莒县,更像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挡不得风雨,也换不来真金白银。
它唯一的用处,或许就是在某些特定时刻,作为一块敲门的砖,或者一道保命的符。
比如现在。
“大人,”王恆安抓住时机,目光灼灼,“学生確已应试,並未缺考……”
教諭鬍子抖了抖,一脸纠结,心念百转,嘴唇翕动数次,却只啊了一声。
“官宦子弟…老夫…老夫…”
半晌,嘆了口气,缩著手对著县衙方向一指,张口比了县尊两字的口型。
说罢,一转身进了院中,又回头想解释些什么。
“不是…老夫…寒门熬油三十载……”
他脸上羞愧渐渐漫出皱纹,眼中慈爱好似回来了,跌跌撞撞扶著门框,不敢再看两人,不停念叨著“好后生”三字。
后门嘭的关上,只留一声嘆息飘荡原地。
门关上瞬间,王恆安心神中的清泉上,一朵素白带黑纹的苞陡然散开一层瓣,激起水雾瀰瀰,彩光荡漾,待神异消散,他心中感触如崩瀑般涌来:
向之所珍,今成所戮;向之所期,今为所弃。孽由己铸,惭惶塞臆,是善耶?是恶耶?缘法殊诡,直教寸心如剜!
待感触也褪去,莲绽彩,王恆安明白自己获得了新能力。
心炉百锻:外物纷紜如过隙之驹,世情翻覆若浮空之靄。
剎那间,他心中的瀰漫无措、纷乱思绪都被无形的力量涤盪一空,两个呼吸后,便能静心凝神,思考起事情因果。
这些年来,教諭待他不可谓不好。有次醉酒,还曾拍著他的肩说,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絮絮叨叨皆是勉励他用功读书,莫走歪路。
可如今……这“珍”与“戮”的转化,“期”与“弃”的落差,只惹得王恆安长嘆一声。
孽缘亦是缘。
心中又想起教諭之前的口型。
教諭说是县尊,难道未上榜是他捣鬼?
可这又是为何?
扭过头,对上万逸剑眼中关怀。
他还没思考清楚,万逸剑却一把拉过他。
“走,去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