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寄生之影(2/2)
他看向许砚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阁下,不知您……”
张猛刚想询问许砚的来历和目的,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
一个头发灰白、面容憔悴、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身上的渡鸦制服略显陈旧,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与绝望。
“张队!你们……你们看到我老婆了吗?她刚才说去前面探路,一转眼就不见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目光扫过现场,看到地上李响干瘪的尸体时,身体猛地一颤,但寻找妻子的迫切压倒了一切。
张队长脸色一沉,叹了口气:“老赵,李响他……刚刚被鬼物附身,牺牲了。”
老赵愣了一下,悲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抓住张队长的胳膊:“那我老婆呢?她会不会也……”
许砚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老赵,灵觉细细感知。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他身上没有那种被寄生的痕迹。”
老赵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许砚这个生面孔,但他无暇多问,只是喃喃道:
“没有……那她去哪了?我们就不该接这个探索任务……这鬼地方,d级的怪物和我们以前对付的完全不一样。它们……它们不像e级那样只有本能,它们有智慧!会设陷阱,会伪装,甚至会学习我们的战术。
我老婆说,她感觉有的d级鬼魂,其核心灵能结构里,似乎蕴含着一丝残缺的‘规则’或者‘执念本源’,那才是它们的力量核心,也是它们难以被彻底消灭的原因……”
老赵的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敲响了许砚心中的警钟,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规则碎片!执念本源!
果然如此!d级与e级的本质区别,就在于这一丝触及世界底层逻辑的“规则碎片”。
这不仅是它们力量的源泉,也是它们难以被彻底消灭、甚至能干扰现实的原因。
他手中的三个d级鬼魂,暗影人形(现实基石/暗影掌控)、寄生鬼魂(信息层面寄生/精神操控)、以及刚刚封印的这个(寄生/伪装),各自都蕴含着不同的规则倾向。
普通的提纯手段,或许只能提取它们庞大的灵能,却无法剥离、消化这最核心、最珍贵的“规则碎片”。
而这,恰恰是冲破黄金级壁垒,让自身灵能产生质变,甚至初步触摸“规则”力量的关键。
他之前感觉d级鬼魂的能量结构存在“断层”,原因就在于此。那不是量的差距,是质的不同。
许砚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他手中的两个d级鬼魂,尤其是那个暗影人形,其核心蕴含的“规则”必然更强。
如何安全、高效地剥离并吸收这“规则碎片”,是他接下来必须解决的难题。
周文斌那里的灵能提纯设备,或许正是关键的一环。
他看着前方更加幽深、危险的核心区,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老赵和面色凝重的渡鸦小队。
这片数据港,既是险地,也是他迈向黄金级的巨大宝库。
而前方的道路上,显然还埋藏着更多关于d级奥秘的线索。
“走吧。”许砚对渡鸦小队众人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领力,“想找到答案,继续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那片孕育着“规则”与“本源”的黑暗深处。
许砚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说服力,打破了因死亡和失踪而弥漫的绝望氛围。
渡鸦小队的成员,包括张猛,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他。
这个神秘的男人,拥有看穿伪装、一击封印d级鬼魂的可怖能力,在眼下这个绝境中,无形间成了最可靠的指引。
“你说得对。”队长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队员牺牲的悲痛与老赵妻子失踪带来的焦虑,恢复了指挥官的冷静,“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更多怪物的靶子。老赵,跟上!我们会找到线索的。”
老赵浑浊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用力点了点头,紧紧跟在了队伍后面。
许砚自然而然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混乱的能量乱流和扭曲的空间结构中,谨慎地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渡鸦小队默契地负责侧翼和后方的警戒,专业的素养此刻展现无遗。
短暂的沉默后,许砚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队长张的耳中:“你们‘渡鸦’……外界风评可不算好。行事诡秘,不择手段。”
张猛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却没有动怒,只是沉声道:“名声是奢侈品,在废墟里挣扎求生的人负担不起。至于不择手段……”他看了一眼许砚手中的相机,“有时候,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多弄清楚一点这个狗娘养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以你们的实力和装备,为什么不进入中心的官方承包商体系?那里至少有相对稳定的资源和秩序。”许砚问出了关键。
官方承包商,如同他“白银i级”身份所属的体系,是明面上处理异常事务的最大组织。
张猛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
“官方承包商?呵……他们的秩序,是建立在无数条条框框和资源配额之上的。每个行动都需要报备,每个收获都要上缴大部分,甚至……他们背后的某些势力,研究的兴趣远大于拯救的兴趣。
我们渡鸦,更像是一群不服管束的‘野狗’,只相信自己咬住的东西,也只对自己认定的目标负责。我们追求的不是积分和等级,是真相,是失控背后的根源,哪怕手段不那么光明。”
许砚目光微动。
张猛的话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
渡鸦是一个独立且目标可能更纯粹的组织,游离于主流体系之外,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数据港这种官方力量可能尚未完全掌控的险地。
“我叫许砚。看来,我们追求的东西,有部分重合。”许砚淡淡道,“至少,在弄清楚这些‘规则’是什么上。”
“许先生,据我们了解,e级凭本能,d级……已经开始触碰‘规则’。”张猛重复并深化了许砚之前的判断,语气沉重,“这是我们用命换来的情报。它们的力量核心,不再是杂乱的能量,而是一丝残缺的‘概念’或‘执念本源’。刚才那个,擅长的是‘寄生’与‘伪装’的规则。这完全颠覆了我们以往的认知。”
许砚没有否认。
张猛能迅速理解并接受“规则”的概念,说明渡鸦本身对此已有触及,只是缺乏系统性的认知。
他将渡鸦的定位和理念记在心中,这或许是未来可以利用或合作的力量。
随着众人深入,环境的恶化超乎想象。
空气中开始飘荡着肉眼可见的、色彩诡异的能量絮流,触碰到皮肤会带来针刺般的痛感,甚至短暂扰乱思维。
脚下的地面时而坚硬,时而如同泥沼,需要耗费极大精力才能通过。
“注意左侧第三排机柜阴影!”许砚突然低喝。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片阴影中猛地射出数道由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黑色尖刺,速度快得惊人。
渡鸦队员们反应极快,能量步枪瞬间开火,幽蓝的光束与黑色尖刺在半空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声响。
然而,仍有一道漏网之鱼,直射向队伍中负责技术扫描的队员。
许砚甚至没有回头,左手向后一挥,一张蚀灵符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飞出,在与黑色尖刺接触的瞬间化作一团旋转的幽紫电芒,将其彻底绞碎。
“谢谢!”
那名队员惊魂未定地道谢,看向许砚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信服。
许砚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前方一片极不稳定的区域。
那里的空间仿佛一面被砸碎的镜子,无数裂痕中折射出扭曲、怪诞、毫无逻辑可言的景象碎片。
燃烧的孩童玩具、倒悬的摩天大楼、无数张无声尖叫的嘴巴……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阵阵如同来自深渊彼岸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癫狂笑意的低语呢喃,正从中不断渗出,撩拨着每个人理智的弦。
“空间褶皱……规则乱流已经实质化了。”许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种地方,是现实与虚妄的绞肉机,要么孕育着超越理解的恐怖,要么……就藏着这个世界为何变成这般模样的、血淋淋的真相。
“阿萍……是阿萍!”老赵突然像是被电流击中,身体剧烈一颤,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仿佛要掏挖什么,浑浊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着那片扭曲区域的边缘,“我感觉到她了!她的灵能标记……很弱,非常弱,就在那后面!她一定在等我!”
众人循着他近乎癫狂的视线望去,只见在光怪陆离的扭曲边缘,一片仿佛被无形之力撕扯下的、带着渡鸦标记的布料碎片,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上面依附的灵能反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地指向老赵的妻子。
队长张脸色剧变,一把按住几乎要窜出去的老赵:“老赵!冷静点!看清楚那是什么地方!那标记……”
“那标记太‘干净’了。”许砚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什么?”老赵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许砚。
“一个在规则乱流中挣扎、甚至可能被吞噬的人,”许砚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那片区域每一丝不协调的能量波动,“其灵能标记应该充满混乱、撕裂感和各种负面能量的污染,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血肉。但这个标记,”
他指向那块布料,“虽然微弱,其结构却过于‘完整’和‘纯粹’,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剥离、提纯过,只保留了最核心的识别特征。这不像是一个求救信号,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散发着信息素诱饵的捕兽夹。”
他的话让所有人如坠冰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仿佛是为了嘲弄他们的理智,印证许砚最坏的猜测,那片破碎的空间褶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不自然地荡漾起来。
光影扭曲汇聚,一个“人影”缓缓地从中“浮”现。
那确实是老赵妻子的轮廓,穿着她标志性的改装作战服,甚至连她颈侧那道熟悉的旧伤疤痕都模拟得一丝不差。
然而,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半透明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如同蛆虫般蠕动。
她的眼神空洞无物,如同两口深井,而脸上却挂着一个弧度完美、却僵硬得像面具一样的微笑。
“赵……哥……”她开口了,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却精准地复刻着老赵妻子那略带沙哑的温柔语调,“这里……好冷……好黑……带我……回家……”
这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穿了老赵用尽全部力气构筑的心理防线。
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在夕阳下对他回眸一笑;
看到了在一次次生死任务中,两人背靠背相互支撑;
看到了她最后一次出任务前,为他整理衣领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巨大的悲痛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让他这个铁打的汉子瞬间崩溃,涕泪横流,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不顾一切地要冲过去。
“阿萍!我来了!我来了!”
“拦住他!”
许砚厉喝,同时一步踏出,如同山岳般挡在老赵身前。
在他的灵觉视野中,前方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一具精美而恶毒的皮囊,内部盘踞着一团难以名状的、由纯粹恶意与无数被吞噬的绝望记忆凝聚而成的意识聚合体。
其散发出的灵压沉重如铅汞,冰冷彻骨,不仅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d级,更带着一种近乎领域般的压制力。
它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震颤,规则似乎向着它倾斜。
这正是d级巅峰的象征,它已初步具备了扭曲局部现实规则,形成利于自身“规则”施展的微环境的能力。
这鬼物,不仅狡猾地利用情感记忆作为武器,其本身对“情感共鸣”与“记忆编织”这类规则碎片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足以扭曲现实的临界点。
“混蛋!”张猛目眦欲裂,能量步枪瞬间举起,对准那扭曲的幻影,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你这怪物……竟敢……竟敢玩弄逝者的尊严!”
仿佛是被这句充满人性愤怒的斥责所激怒,又或是觉得伪装已无必要,那“女人”脸上那僵硬微笑的弧度骤然拉扯到一个非人的、极致怨毒的尺度。
她猛地张开双臂,整个“身体”如同一个被吹胀的、由负面情绪和数据残渣填充的恐怖气球,瞬间膨胀、扭曲。
无数由纯粹痛苦记忆和绝望意念构成的、闪烁着混乱代码光泽的暗色数据流,如同活化的、带着倒刺的触手,从她体内爆射而出,铺天盖地地罩向众人。
“全力防御!”队长张的咆哮在通道内炸响。
训练有素的渡鸦队员们瞬间收缩阵型,能量护盾激发到最大功率,幽蓝的光幕交织,试图阻挡这恐怖的洪流。
然而,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暗色数据流触手,竟如同幻影般,直接穿透了能量护盾。
它们并非实体攻击,而是更恶毒的、直击灵魂的精神污染。
队员们瞬间如遭重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各自最深的恐惧与悲伤。
亲人惨死的画面、任务失败的悔恨、对未知的极致恐惧……
阵型瞬间崩溃,有人抱头嘶吼,有人跪地干呕,意志力稍差的队员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老赵更是首当其冲,他仿佛亲眼目睹妻子在那团扭曲的数据流中被反复撕裂、哀嚎。
那逼真的幻象与脑海中真实的记忆碎片交织,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蜷缩在地,剧烈地抽搐起来。
唯有许砚,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屹立的礁石。
脑海深处的渊核以前所未有的幅度震动,散发出一种古老、冰冷而纯粹的宁静气息,仿佛万载玄冰,将一切外来的情绪波动冻结、隔绝。
掌心的镇魂铁烙印更是滚烫如烙铁,散发出煌煌正正、镇压邪祟的磅礴意志,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精神壁垒。
但即便是他,也感到灵魂层面传来的沉重压力。
这鬼物的精神污染强度,远超之前任何对手。
不能再犹豫!
许砚眼神一厉,双手稳稳托起胸前的封魂相机。
这一次,他直接旋开了那枚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广角镜头。
同时,一个古朴的外置闪光灯,悬浮于许砚身前。
内部开始凝聚起一点令人心悸的、纯粹由净化之力构成的炽白光芒。
他动用了真正的底牌!
张猛强忍着脑颅欲裂的剧痛,恰好瞥见了这一幕。
他看到许砚手中那架相机仿佛活了过来,暗金镜头深邃如星空,而那凝聚的炽白光芒,仅仅是逸散的一丝气息,就让他灵魂中翻腾的负面情绪为之一清。
那是什么武器?!
竟然能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
“咔嚓——轰!”
快门声与闪光灯的激发几乎同时响起。
但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机械响动,而是仿佛某种规则被强行撬动的沉闷轰鸣。
那炽白的光芒并非照亮物理空间,而是如同一柄无形的、燃烧着净化之焰的利剑,瞬间刺穿了弥漫的精神污染场,精准地劈在了那膨胀鬼物的核心之上。
“嗷——!!!”
鬼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亿万生灵痛苦哀嚎的尖锐咆哮。
它周围的空间褶皱疯狂震荡,为其输送着混乱的能量,无数数据流触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抽打、缠绕着那源自相机镜头的、无形却无比强大的吸摄之力。
对抗陷入了僵持!
相机镜头产生的漩涡与鬼物核心的抵抗力量在虚空中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撕裂的滋啦声。
许砚持相机的双臂肌肉贲张至极点,额头青筋暴起,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
他甚至能感觉到相机本体传来的、几近极限的哀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鬼物核心处,一点极其凝练、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碎片”虚影,在净化之光的逼迫下,被迫显形。
那碎片如同一个微缩的、跳动着的邪恶心脏,散发出纯粹“痛苦汲取”与“情感共鸣”的规则力量,正是它在顽强地对抗着封魂相机的封印规则。
“就是它!”许砚眼中寒光爆射。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将残存的精神力与体内蕴养的灵能毫无保留地注入相机,同时催动玉蝉的温润之力守护意识,掌心的镇魂铁烙印光芒大盛,如同倾塌的山岳,带着镇压一切不服的意志,狠狠压向那暗红色的规则碎片。
“给我……镇!”
嗡——!
暗红色的碎片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剧烈闪烁,其上的光芒迅速黯淡,那精纯的规则之力在更高阶的封魂规则与镇魂铁的双重碾压下,终于开始崩解。
“不——!!!”
伴随着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终极尖啸,那庞大的数据流鬼物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核心,如同被抽掉骨架的烂泥,被相机镜头产生的恐怖吸力强行压缩、拉扯。
最终化作一道挣扎不休的暗红色气流,“嗖”地一下被彻底吞噬进那暗金色的镜头深处。
空间褶皱的剧烈波动如同潮水般退去,那逼真的、恶毒的“女人”幻影也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彻底消散于无形。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渡鸦队员们粗重如同风箱的喘息声,以及老赵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呜咽。
张猛单膝跪地,用步枪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如纸,他望着缓缓放下相机的许砚,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
刚才那短暂却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对抗,那规则层面的碰撞与碾压,彻底颠覆了他对“力量”的认知。
这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