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需用重典(2合1,4k)(2/2)
试图乘小艇登陆的倭寇,往往还未靠近岸边,就被弹雨射成了刺蝟,海水被染红大片。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黄昏。
倭寇在损失了数艘关船和大量小早船、死伤数百人后,始终无法突破岸防火力的封锁,更谈不上登陆。
北条隼人看著天色渐暗,再僵持下去也无济於事,只得咬牙切齿地下令:“撤退!”
倭寇舰队如同退潮般,悻悻地撤出了岸防炮火的射程,在外海游弋,並未远去。
......
捷报传回福州督师行辕,眾人却无多少喜色。
岸防虽胜,却是惨胜。
长乐营水师,经此一役,可以说是名存实亡,能用的战船几乎损失殆尽,经验丰富的水手士卒更是十不存一。
郑泗生死未卜,凶多吉少。
“大人,倭寇並未远遁,仍在海面虎视眈眈。”
“此次虽击退其登陆,然我水师已……已无力再战。”赵翰声音低沉。
陆临川站在那巨大的沿海舆图前,背影挺直。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堂下眾將和文吏,最终落在那厚厚一叠抄家所得的財物清单上。
“水师没了,那就重建。”他决然道。
“重建?”一名原布政使司的度支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大人,造船所费甚巨,工期漫长,且精通造船的大匠……”
“钱,有了。”陆临川打断他,指了指那叠清单,“这些民脂民膏,蛀虫赃款,正好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用之於国!”
“工匠,”他顿了顿,继续道,“即刻以督师府名义,张榜福建、浙江、乃至南直隶沿海各府县!”
“重金招募所有精通造船、帆索、火炮的工匠、船师、老舵工、水手!”
“无论其此前是在官营船厂,还是民间私坊,但有真才实学,愿为国效力者,一律优厚待遇,按其技艺高低,授予相应官职或厚禄!”
“凡有所长,能改进船型、提升航速、加强火力者,另行重赏!”
……
数日后,招募工匠的榜文便加急发往沿海各地。
同时,陆临川亲自选定了一处位於闽江支流、易於防守且水深足够的港湾,作为新的造船基地,命名为“靖海督造府”。
抄家所得的金银,如同流水般被启用。
第一批被运往“靖海督造府”的,是堆积如山的现银和铜钱,用以採购木料、铁料、桐油、麻绳、帆布等一切造船所需物料。
被虎賁营“请”来的各地大小官吏,此刻在刀锋的“督促”下,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为督造府筹措物资大开绿灯,无人敢有半分拖延剋扣。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儘管战火未息,但督师府开出的优厚条件和“为国造船、抵御外侮”的大义名分,还是吸引了不少匠人。
十日后,便开始有零星的工匠,抱著试试看的心態,来到福州报到。
又过了半月,隨著消息传开,前来投效的工匠渐渐增多。
他们之中,有白髮苍苍、一生都与木头打交道的老船匠,有沉默寡言却手艺精湛的铁匠,有善於辨识木料、懂得何时砍伐最佳的看山人,还有少数几个曾在广州府接触过一些西洋船样式、眼神灵活的年轻匠户。
陆临川在繁忙的军务、政务之余,亲自接见了这些工匠,尤其是几位被公推为领头的老船师。
在临时划出的工地上,陆临川与工匠们围著一张粗糙的长条木桌,上面铺著他凭藉记忆和理解绘製的几种改进型战船草图。
有结合了福船稳定性与西洋盖伦船速度特点的“远海巡航舰”,有侧重於灵活机动、装备大量中小型火炮的“近海突击舰”,甚至还有他设想的、专门用於发射大型开弹的“炮舰”雏形。
“诸位老师傅,陆某不通具体营造,於此道乃是外行。”陆临川態度诚恳,“今日请诸位来,非是下达指令,而是共同参详。”
他指著草图:“我大虞现有战船,於近海尚可,然欲与倭寇巨舰爭锋於远海,则力有未逮。”
“倭寇安宅船高大,但转向笨重;其关船迅捷,然防护薄弱。”
“我等能否取长补短,造出一种既快且坚、火力凶悍的新式战船?”
一位来自漳州府、祖辈都是官厂匠户的老船师,姓陈,抚摸著图纸:“大人所绘,虽有些……异想天开,然其中道理,似乎……似乎可行。”
“尤其是这船底线型,若真能如此,於破浪提速,確有大益。”
另一位专精帆索的老匠人则对桅杆和帆索的布局提出了疑问和建议。
关於是用传统的硬帆还是尝试西洋的软帆,关於龙骨选用何种木材最为坚韧,关於火炮在船上的最佳布置位置以兼顾火力与稳定……
工匠们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陆临川鼓励的目光下,还是渐渐放开了,爭得面红耳赤。
他们发现,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虽然確实不懂具体榫卯工艺、不懂帆布编织密度。
但其提出的许多想法,如降低重心以提高稳定性、优化水线以下船型以减少阻力、集中火力於一侧进行舷侧齐射等等,都极具启发性。
看著这些为了一个技术细节爭得脖子粗脸红、却又眼中放光的工匠,陆临川知道,希望的种子已经播下。
钱粮已备,工匠渐聚。
重建水师,迈出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
……
秦修武大步走入籤押房,对正在批阅文书的陆临川抱拳道:“大人,按您的吩咐,对新募匠人的背景核查一直在进行。”
“目前尚未发现明显可疑者,但人员来源复杂,难保没有倭寇或者某些势力的眼线混入。”
陆临川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意料之中。”
“倭寇不会坐视我们重建水师。”
“严密监控,外松內紧。核心技术环节,尤其是新船图样、火炮安置、水密隔舱等关键部位,参与工匠必须背景清白,且互相监督。”
“是!”秦修武应道,隨即又面露难色,“还有一事……各地卫所、官府呈报上来的『通倭』名单,牵连甚广,其中不乏地方大族、致仕官员。若按律严办,恐怕……”
陆临川目光一冷:“恐怕什么?”
“非常之时,需用重典。”
“通倭之罪,罪同谋逆,绝无宽宥之理。”
“但要讲究策略。”
“证据必须確凿,拿下一个,就要钉死一个,让其他人无话可说。”
“先將罪证確凿、民愤极大的处置了,以儆效尤。”
“其余……慢慢梳理,一个都跑不了。”
“属下明白!”
秦修武退下后,陆临川重新坐回案前。
桌上是水生从沿海哨探传回的最新情报。
倭寇主力在长乐营受挫后,並未远离,而是在外海一些岛屿间游弋,似在休整,也似在寻找下一个目標。
北条隼人劫掠未成,据说在倭寇內部也承受了不少压力。
而那个总大將足利义昭,则行踪更为诡秘,似乎在策划著名什么。
陆上,虎賁营携大胜之威,足以横扫残寇;但海上,依旧是倭寇的天下。
这种被动挨打,只能依靠岸防的局面,必须儘快扭转。
他想到了林致用,以及他那部堪称瑰宝的《工物新书》。
书中对於舟船水密隔舱、帆具改进乃至一些原始水文观测的记录,虽不及他来自未来的见识,却已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实用智慧。
他已去信京师,让格物院的陈介、王伦等人与林致用儘快交流,希望能碰撞出更多的火,加速新船的研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