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求神佛不如求己(2/2)
城隍庙及其附近几处民宅内负隅顽抗的清军,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陆续有清军扛不住压力走出屋舍投降。
仅存城隍庙内数十名鲍起豹的心腹,仍在做无谓的抵抗。
“报——!军门前院失守!”
“军门,后门也被短毛突破了!”
“军门!短毛已经杀至殿外!”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鲍起豹环顾四周,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还都被压缩到了主殿附近。
殿内那尊城隍神像静默无声,仿佛在冷眼旁观这场屠杀。
“城隍爷城隍爷您为何还不显灵啊!”鲍起豹绝望地嘶吼着,声音中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撞开,北殿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鲍起豹的亲兵们拼死抵抗,但在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面前,很快就倒在了铅弹和刺刀之下。
鲍起豹独自站在神像前,他看着步步逼近的北殿士兵,又抬头望向那尊泥塑的神像。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神像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金身.金身”
他喃喃自语,想起昨日许下的诺言,想起在长沙的食言,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鲍起豹!放下武器!”陈淼朝着神像前的鲍起豹厉声喝道。
陈淼已从清军俘虏那里得知湖广提督鲍起豹在城隍庙,鲍起豹又穿着官袍,在一众清军残兵中很是扎眼。
尽管陈淼与鲍起豹素昧平生,还是不难认出城隍像前的这个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的清军军官是鲍起豹。
鲍起豹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突然仰天大笑,发出凄厉而绝望的笑声:“城隍爷您是在惩罚我吗?是因为我没有兑现诺言吗?”
笑声戛然而止。鲍起豹猛地抽出腰刀,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划过脖颈。鲜血喷溅在神像底座上,这位曾屡次寄望于鬼神庇佑的提督,最终倒在了他曾顶礼膜拜的神像前。
一名北殿士兵上前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死透了,没救了。”
陈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鲍起豹,又看了看那尊沾血的城隍神像,冷笑道:“求神拜佛,不如求己。通报全军,樊城已克!”
随着樊城内最后一支清军被消灭,北殿彻底掌控了樊城。
城外的陆勤组织陆续的主力部队入城,并严申纪律,张榜安民。
经过初略统计,攻樊城毙俘清军绿营兵丁和本地团练一千三百余人。
而通过对俘虏的审讯,不含临时抓的民壮的在内,战前樊城约莫有两千八百余清军兵丁团练。
也即是说有超过半数的樊城绿营团练脱下了号衣,乔装成了普通百姓藏匿在了城内。
对于被临时抓来胁迫守城的樊城民壮,陆勤和谢斌等人可以既往不咎。
但那些吃过清廷粮饷的绿营兵和团练,不可能轻易放过。
尤其是现在还是战时,他们只是拿下了樊城,还没夺得襄阳城。
放任一千四五百清军兵勇潜藏在樊城内终究是个祸患。
陆勤、谢斌派出兵卒,向樊城百姓宣讲他们要永久驻留樊城,以安樊城百姓之心。
旋即开出团练一人一两五钱,头目按照等级加钱,绿营守兵一人二两,战兵加五钱银子,马兵再加五钱银子,军官按照品级再额外加钱的赏格。鼓励樊城百姓踊跃检举揭发领赏。
清廷绿营是官动,兵不动,军官是流官,士兵基本上是许进不许出的世兵。
除了夷州道等少数边疆地区鉴于历史因素,不许在本地征兵,而是从临近的闽省调遣绿营渡海轮班驻防之外。
内地广大地区的绿营兵为了节省粮饷,都是就地征调本地人入营参军。
樊城的绿营兵,有半数是襄樊本地人,很快就被认了出来,举报请赏。
至于团练,则基本都是本地人,也很快被认了出来。
仅仅两天时间内,陆勤、谢斌等人就在戒严的樊城内抓到了近一千漏网清军兵勇。
樊城已克,陆勤、谢斌一面派人向武昌方面奏捷,一面紧锣密鼓地筹备对襄阳的征伐事宜。
襄阳城才是此次征伐的重点。
樊城原湖广提督鲍起豹的临时提督衙门,现已成了北殿征襄樊大军的指挥部。
主帅陆勤、副帅谢斌、水师团长陈淼、参谋张泽、卓化禹等主要将领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攻克樊城后的振奋和喜悦。
他们就接下来如何攻襄阳一事展开讨论。
“诸位。”陆勤率先开口,作了个开场白。
“樊城已下,襄阳门户洞开。接下来该如何攻打襄阳,各位可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陈淼起身说道:“我军新胜,士气正盛!当趁热打铁,立即渡江,一举拿下襄阳!不含充数的民壮在内,襄阳守军不过四千余,又失了樊城屏障,早已是惊弓之鸟。我军兵力数倍于敌,又有水师大炮之利,何愁襄阳不破?”
冷兵器时代的襄阳城无疑是进攻方的噩梦,但现在是热兵器时代,况且彭刚素来重视水师的建设,北殿水师要远远强于清军水师。
此次随行征襄樊的炮兵,还有一个装备了六门十二磅拿破仑炮的重炮连。
即使是和襄阳城头的清军炮兵对炮,他们也不怵。
有水师和炮兵的优势,陈淼觉得完全可以直接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拿下襄阳,以免出现什么变数。
这几天很多中下层军官,尤其是陆师的中下层军官也纷纷向各自的营长、团长甚至直接向陆勤、谢斌请愿,要求出战襄阳。
毕竟樊城打得太快,攻樊城的功劳又多让水师给拿了,三团一营以外的陆师官兵还没立下过军功。
参谋卓化禹却缓缓摇头,待众人稍静,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襄阳自古便是天下雄城。城墙高逾三丈,基厚两丈有余,护城河宽达二三十丈,深可没顶。若我军强攻,即便最终能破城,伤亡也不会小。届时,若伤亡过重,太多我军将士埋骨襄阳城下,我们如何向殿下交代?”
说到这里,卓化禹顿了顿,继续阐述他的主张:“如今樊城已在我手,我军对襄阳形成合围之势。不如采取长期围困之策,在城外深沟高垒,断绝其粮道水源。襄阳城内军民数万,存粮终有耗尽之日。待其粮尽援绝,自然不战而降。此以最小代价,达成目的方是上策。”
卓化禹主张长期围困襄阳,逼迫襄阳守军投降。
陈淼闻言,立即反驳:“卓参谋此言差矣!围城?那要围到什么时候?据我们审讯得来的情报。襄阳城内粮草的储备,足以支撑半年以上。
我军数万将士,还有数万民夫,每日人吃马嚼,要消耗多少粮草?再说,若是拖延日久,河南、陕西的清军南下救援,届时我军腹背受敌,又当如何?”
攻下樊城后,樊城内的粮草经过清点,够樊城支用四个月。
樊城存粮尚且能支撑四个月,想来那些俘虏以及鲍起豹的幕僚所交代的襄阳城存粮情况大概率是实情。
襄阳的情况和长沙不一样。
长沙虽然兵多将广,但长沙水路通达,明轮船只需五六天的时间就能从武汉三镇直接开到长沙。
且北殿已经占领了岳州府,湘南地区也有他们的游击队活动。
无论是江西的清军还是广西的清军想要驰援长沙,都会受到牵制,武昌方面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汉水不比长江和湘江,水道淤塞,大型明轮船难行不说。
樊城又是新占之地,北殿在襄阳府还未建立起有效的统治,就地征粮无论是难度还是不确定性都比较大,短期内还是要仰仗从武汉三镇输送粮秣军需。
即使郧阳府和陕西、河南的清军兵勇不救援襄阳,他们围困襄阳的成本也高得惊人。
毕竟他们是有偿雇佣的民夫,不仅要管军队的吃喝,也要保证绝大部分民夫的基本生存。
谢斌此时也开口了:“我军此番动员甚众,确实不宜久拖不决。况且殿下正在用兵之际,若我军长期顿兵坚城之下,恐怕会贻误全局。”
大堂内分成了两派。主战派慷慨激昂,力主速战速决;主围派则引经据典,强调稳妥为上。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陆勤始终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作为主帅,襄樊一战的得失,他负有最大的责任,必须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战局的决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