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澡堂氤氳(2/2)
石虎刚要动筷,隔壁桌的中年妇女突然起身,抱著孩子换到了另一头。
李冬生这下彻底坐不住了,自己又不是啥洪水猛兽。
就在他纳闷时,听见邻桌传来压低的嘀咕:“这味比化肥厂还衝。”
李冬生这才意识到,搂起衣服,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那是两天两夜火车硬座混著招待所霉味发酵出的独特气息。
在老家乡下到还不算什么,但是在首都,就显得有点突兀了。
石虎则全然没在意,一边开心地吃著面,一边滔滔不绝。
“哥,要我说咱们走之前一定得去天安门瞅一眼,再照张相,拿回去掛在大院里!”
李冬生心不在焉地应著,吃完饭才跟石虎聊起。
出了饭店,石虎狠狠踢飞块石子:“城里人的鼻子都长在脑门上!”
李冬生笑了笑,“別逮著人就骂,入乡隨俗嘛,正好他们也提醒咱们了,一会儿还要去见老丈人呢,咱俩先去洗洗。”
他摸了摸后颈的汗渍,瞥见街角“清华池”的朱漆木牌。
两人回招待所拿上了换洗的衣物,来到了澡堂子。
帆布门帘掀开时,蒸腾的热气裹著硫磺味扑面而来。
门口贴著“男宾五角女宾三角”的红纸。
李冬生摸出两张毛票递过去,柜檯上的老会计推了推眼镜:“同志,男宾部在东边,先买票再换筹子。”
两人接过油腻的竹牌,跟著穿白背心的搓澡工往里走。
雾气瀰漫的更衣室里,几个光膀子的汉子正用搪瓷缸子往身上舀凉水。
墙角的铁皮柜掛著锁,石虎把手錶摘下来,用衣裳包了塞在深处。
两人脱地溜光,掀开帘子走进了浴池。
氤氳水雾中,几道白的身影在水中泡著,旁边的墙壁上贴著“禁止吐痰”的標语。
人们一边洗澡一边操著老北京口音嘮嗑。
“听说了吗?前三门大街要盖十六层大楼呢!”
搓背师傅的丝瓜络打出泡子,“我去瞧了,用的都是进口玻璃,透亮得能照见人影子。”
李冬生將脚缓缓探入水中,起初被那滚烫的温度激得一颤。
適应片刻后,才慢慢把整个身子沉了下去。
热水包裹著他,从脚尖暖到头顶,旅途积攒的疲惫仿佛被这热水一点点剥离,肌肉也逐渐放鬆开来。
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好似每一个毛孔都在畅快地呼吸,吐出那一路的风尘僕僕。
石虎也泡在水里,愜意地眯著眼。
突然,他捅了捅李冬生,下巴一扬:“哥你看,那俩老头还挺会享受呢。”
李冬生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旁边水池里,两位头髮白的大爷泡在水中,水面上漂著两个白瓷酒杯,杯里盛著淡黄色的酒液。
年长些的大爷,头髮几近全白,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右眉上方还有道淡淡的疤痕。
另一位稍年轻些的,头髮稀疏却透著精神,就是少了条胳膊。
稍年轻的大爷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开口道:“上回我在护城河钓鱼,好傢伙,钓上来一条足有三斤重的鲤鱼,那鱼劲儿可大了,拽得我鱼竿都差点脱手!”
说著,还比画了一下鱼的长度。
年长的大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那算啥!我上个月去颐和园的湖里钓,钓上来的草鱼足有五斤!拉上来的时候,周围人都看傻眼嘍!”
“你可別吹牛,我咋就没瞧见你拿鱼回去呢!”
“我那不是当场就送给老伙计了嘛!”另一位梗著脖子爭辩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爭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