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苔衣祈愿(2/2)
剎那间,竹简之上浮现出苔衣渡的虚影。
只见三户人家的窗欞中,裊裊香火升腾而起;老渔夫家井台的香炉里,青烟笔直而上;渡口槐树下,堆放著孩童供奉的野莓;最西头那破败的佛龕里,褪色的莲座上竟也缠著半根金线。
“倒比预想的快些。”
林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笑。袖中神力化作流光,没入灵田之中。
那些潜藏在稻穗间的阴虫,遇光即融,渗出的黑水还未落地,便被道场两头的青狮爭食殆尽。
林棲抬眸望去,只见香火值悄然涨至872。
判词中“未列仙班”四字,似被金粉轻轻灼烤,隱隱约约显出“从八品”笔画的虚影。
“哗啦啦——”
阴泉之中,突然掀起层层涟漪,映出渡口槐树冠上新抽芽的枝叶。
林棲捻起一缕神力,弹入水中,化作一面水镜,只见树枝裂开之处,又生出几叶嫩芽,顺著信仰金线,朝著苔衣渡蜿蜒游去……
林棲心中暗自思忖,再有八户人家诚心供奉,便能將辖地值推至十之三四。
届时,青槐村与苔衣渡两村的香火相互勾连,自己便可叩响升品之门!
……
日上三竿,日光越过茅檐,將窗欞的影子投射在韩九章的脸上。
“嘶——”
韩九章眼皮抖动几下,缓缓转醒。
昨夜被蟾毒侵蚀的肩头,此刻如火烧般疼痛。
肉眼不可见的是,他肩头的三簇命火黯淡无光,最左侧那盏更是摇曳不定,仿若风中残烛,还渗出丝丝蛛网般的青烟。
“后生可算醒了,这都睡到日头晒屁股了,莫不是昨夜被那秽物伤了身子?”
一个老太婆端著豁牙陶碗,递到他眼前,手指乾枯如枯枝,还沾著些许香灰。
碗里是粥,粥面漂浮著嫩绿槐叶,底下沉著供奉过的糯米,显然是用庙里撤下的供品熬製而成。
“被那畜生舌头擦了一下,疼得厉害。多谢阿婆了。”韩九章勉强支起半身,粗瓷碗沿磕在牙关,发出“咯咯”声响。
他斜眼瞥见窗台上新供的牌位。
那是一块刨光的松木牌位,还泛著湿气,“青槐公”三个描金字被晨露浸润,显得格外发亮。
牌位底下,压著一片带虫眼的槐叶。
香炉是倒扣的粗陶碗,三根草茎权当线香,青烟歪歪扭扭地爬上蛛网密布的房梁。
老渔夫蹲在门槛边搓麻绳,烟锅在青石板上磕了磕,说道:“今早王三媳妇来借水,盯著牌位念叨个不停。”
话音刚落,麻绳突然绷断。
老渔夫拾起半截绳头,比划著名说:“她说要请尊木像供在织机前,免得夜半有阴鬼敲门。”
“嗯……嗯,下趟我多捎些青槐公的木像来,保准比你们这牌位管用!”
货郎韩九章啜著混有香灰的粥,喉间泛起槐叶的清苦。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指尖却微微发颤,藏在怀里的最后两盒薄荷膏,不知何时滑落在草蓆上。这两盒薄荷膏,他本想著留给赵寡妇的。
老太婆拾起膏盒,咧嘴一笑,豁牙的嘴咧成了一弯残月:“昨夜抹了这个,愣是一夜没听见蚊蝇吵闹……”
檐下,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七八个剪影映在新糊的窗纸上,一个妇人挎著竹篮,探头问道:“韩家阿婆,听说你们请了……”
韩九章刚要起身,眼前骤然被黑雾笼罩,漆黑一片,只觉神魂如遭重锤,耳畔传来嗡嗡鸣声,仿若万千毒蜂振翅。
“唉,倒是本座害了你,伤了你的根基……来日定会补偿你!”
道场中的林棲猛然抬头,轻嘆一声,手中神力顺著信仰金线,没入货郎韩九章的命火之中。
日头西斜,余暉洒在渡口。
韩九章终於摸到了扁担,货箱里的薄荷膏已然空空如也,老渔夫送他到渡口,新刻的木牌位在夕阳下泛著暖光。
令人意外的是,竟有三五个村民也跟了过来,挎篮里装著准备供奉的野莓山枣,对著那株槐树轻轻拜下。
韩九章见此情景,会心一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