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十九月照醉仙(四)(2/2)
珠帘后传来声轻笑,琴音陡然转急,竟似金戈铁马破空而来。崔琰的金冠突然歪斜:“这是...《广陵散》?”
“错。”柳依依的指甲划过七弦,带出鬼哭般的颤音,“此乃嵇叔夜临终前所作《孤馆遇神》——”
话音未落,张仪騫突然抄起银箸敲击夜光杯:“什么遇神,明明是招魂!”清脆的叮噹声竟压过琴音,“你每弹到商音就刻意走调,当小爷听不出这是《楚辞·招魂》的变调?”
满堂烛火突然摇曳,辩机半魂在识海中结“大日如来印”。少年左眼泛起佛光,清晰看见琴弦上缠绕的缕缕黑气——竟是阴司引魂丝!
“檀越当心!”辩机话音未落,琴音已化作实质的黑色利箭。张仪騫醉醺醺抄起金盘当盾牌,佛珠在盘中转出卍字纹,將音箭尽数弹回珠帘。
“好手段!”柳依依的披帛突然捲起焦尾琴,“第二题,请张郎君赐墨宝。”八个胡姬抬著丈二宣纸铺满厅堂,松烟墨混著西域龙涎香的古怪气味瀰漫开来。
卢承庆的紫袍突然鼓盪如帆:“某来!”他执笔狂书《滕王阁序》,飞白体如惊涛拍岸。写到“落霞与孤鶩齐飞”时,笔锋竟真的引动墨色化作孤鶩,绕著樑柱盘旋三周才消散。
“该我了!”崔琰的金冠映著烛光,笔走龙蛇写下《春江月夜》。当“江畔何人初见月”的“月”字最后一勾扬起,宣纸上竟浮现粼粼波光,仿佛真有一轮明月沉在墨色江水中。
张仪騫摇摇晃晃凑到案前,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后背狼纹:“拿酒来!”他蘸著三勒浆在纸上乱涂,醉眼瞥见辩机虚影在旁结“文殊智慧印”。狼毫突然不受控地游走,將顏真卿的《多宝塔碑》笔意与靺鞨图腾糅合,写出的“大漠孤烟直”五字竟在纸上燃起金色火焰。
“这...这是顏清臣的飞白体?”卢承庆的紫袍被火星燎出焦痕,“不对!飞白体怎会带著萨满符咒的煞气?”
柳依依的珠帘突然全部捲起,她赤足踏过满地宣纸,金铃在脚踝叮噹作响:“最后一题,请以'月'为题即兴赋诗,需暗含四十九个'月'字而不显重复。”
满堂譁然中,郑十二突然掀翻案几:“某出千金押崔郎君胜!”他的粗葛布衣里掉出块刻著“受命於天”的玉珏,被钱老七的烟杆悄悄勾入袖中。
崔琰执笔沉吟:“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写到第七个“月”字时突然卡壳,笔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成黑斑。
张仪騫抱著酒罈猛灌一口,悟空残魂在识海里怪叫:“看老孙的!”少年突然跃上琴案,踩著《秦王破阵乐》的鼓点朗声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闕,今夕是何年......”
当“千里共嬋娟”的尾音落下,满堂寂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声。贺知章当年题在黄鹤楼的诗句突然浮现在眾人心头,却又分明不及此诗气象之万一。
“这...这不合规矩!”崔琰的金冠彻底歪到耳边,“诗中'月'字分明只有六处!”
张仪騫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狼纹:“谁说的?”他指尖划过诗句,“'明月'是月,'宫闕'指月宫,'琼楼玉宇'是月殿,'朱阁'映月......”每说一句,纸上就亮起个月亮形状的金光,四十九道辉光將醉仙阁照得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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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3/4/2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