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大事不好,余睹叛国去也!(2/2)
这西辽,最后之亡,亡於蒙古崛起,亡於蒙古西征,国祚绵延,也近百年。
乃至中亚许多地方,千百年后,称呼中国的用词发音就是契丹,这个契丹就是中国,与西辽称霸中亚的关係著实不小。
就是这么一个耶律大石,此时此刻,就在雄州,刚才就在苏武面前。
只说此时宋辽之战就在眼前,苏武岂能不对耶律大石起那杀心?
只是又看了看眼前的李处温,苏武也就忍住了。
这辽国灭亡之事,已然不可逆转,眼前,取信李处温,远比斩杀耶律大石重要。
苏武也还知道,此时此刻,耶律大石在燕京城里,其实还是个小人物,
真正让耶律大石在燕京城里变成大人物的原因,还是耶律大石连连击败了宋军。
不急—...许真不必如此,苏武自己劝了劝自己。
这般一个豪杰,將来说不定还有大用。
有些歷史的巧合,其实有趣,就说这耶律大石登基的时候,也还是中原那一套,他有一个年號,名为:绍兴。
那时候,南宋的年號,正也是“绍兴”
绍兴是什么意思?继承,兴復。
大辽,西辽,大宋,南宋,这两个国家,真是打自基因里,太过相似。
苏武不免还想,许真可以放耶律大石一条路去,许也还有来日,还有再会之时。
真以巨大的歷史与地理尺度论起来,契丹是中国,有何不可?
只待耶律大石先去,先让中亚之人,见识一番中国之威,二百骑横扫中亚。
苏武再来,许中国之威,更甚也。
想远了,再看眼前李处温,李处温正也焦头烂额来说:“苏学士,你我当真要议一个章程了,局势越来越朝著不利之处在去,我著实有些看不透彻这些,冥冥之中,只感觉大厦说倾就倾———
苏武还劝呢:“许一切不至於如此——”
李处温摆摆手:“无三人,便也不怕与苏学士来说,萧奉先弄权过甚,天子—.天子著实不知所谓—”
“已然真到这般地步了?”苏武还假装很意外真震惊。
李处温便再来说:“天子下詔,让耶律余堵带兵南下来备战,只问,耶律余堵看得此詔?会来吗?”
苏武摇头:“必不会来!”
“是啊,他若不来,又该如何?”李处温嘆著气,著实也是失望了,事到如今,他好似就在等一个“末日审判”。
这“审判”,就是耶律余堵带兵叛变,一旦“审判”下来了,那后果,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到。
李处温膝盖都想得到的事,却是天子耶律延禧与枢密院使萧奉先,却好似都想不到—
苏武也问:“若是这般,该如何是好?”
苏武说著,只管去看李处温,等著李处温来反应。
李处温久久无语,眉头皱了又松,鬆了又皱,可见心中,不知多少纠结,不知多少反覆,不知多少思索———
苏武问了一语:“李相公,燕云汉民,九百万吧?”
李处温微微点头:“有这个数目了———“”
“一旦女真入燕云,茹毛饮血之辈也,如何治理得了这九百万人?”苏武慢慢来说·—
“学士之意是?”李处温问。
苏武却又不答了——.—.只嘆息来去。
李处温其实明白,却站起身来,脚步左右来去在,他知道苏武在等什么,
但他一时之间,著实有些心绪难寧。
苏武耐心非常,此番,是李处温急著来找的他苏武,是李处温在急在忧在虑。
是李处温的国家岌岌可危,是李处温的富贵转瞬要逝,是李处温此时如坐针毡,更也是李处温太聪明了,预感到了未来只见许久之后,李处温忽然脚步一停,转头看向苏武,牙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南附?”
苏武立马点头:“若真到那时候,南附许是再好不过——“
李处温却立马又忧:“真想南附,何其难也———“
“许也不一定那么难————”苏武如此一语。
“苏学士那便说说看——.”李处温再次落座。
“辽人能走之路,一是向女真纳表称臣乞和,我看女真定然不允,二来,不外乎大宋出兵去救,却也怕辽人不愿,三来,那就是逃了·—不论哪般,最终都是走投无路之局,如此,只要抓得住时机,南附之事,可成!”
苏武不是在忽悠,是认真在说。
歷史上,李处温谋南附之事,之所以失败,不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宋人战场表现太烂了,辽人著实看不起宋人,兴许也是认为宋人並不能在女真兵锋之下庇护得住。
第二个原因,时机不对,辽国临亡之前,还能缓一小口气,这口气就是耶律延禧西逃了,女真大军去追耶律延禧了,並不曾立马直接围困燕京。
这个时候,新君又在燕京登基了,李处温却此时在谋此事,谋得太不是时候,真要谋,就要在辽人惶恐不安的时候谋,要么早点,要么晚点。
此时,苏武就是希望这件事,能早点,就是耶律余睹叛国之时,中京立马就破,耶律延禧转身就从燕京逃往西边了,燕京城內群龙无首。
若是此时,苏武大军出雄州,再胜两战,兵锋指向燕京,南附之事,许就能成。
李处温还在思索,他知道苏武都说得对,但他才是这个计划具体的执行人也是要用身家性命去做的苏武等待著,他知道,李处温会做,所以,他耐心非常。
李处温也说:“此事,我当先再看看燕京局势——“”
苏武点头:“那是自然!”
苏武知道,李处温还有最后一丝犹豫,这个犹豫来自耶律余睹,万一耶律余赌不反呢?万一呢?
那就静观其变。
李处温忽然又问:“学士这大军,近来当真不会动?”
“不动!”苏武摆著手,又道:“蚌还在爭,渔夫自不急———“
“如此,我也好回去回復陛下!”李处温这一趟,自也不白来。
李处温要走了,苏武自还去送,便是再见一见那位耶律大石。
相送之时,苏武眼神,只在耶律大石身上打量,不是多么威武雄壮的汉子,
却是看起来就是硬朗非常。
耶律大石也感受到了苏武的自光,他先对视了一眼,隨即装作转头去,並不多看。
苏武摆著手:“李相公,慢走啊,我大宋天子之意,一定带到辽国陛下面前!”
“放心就是——”李处温点头,打马去也。
苏武看著那背影,看的是耶律大石,看的也是耶律大石身旁那百十骑。
只看那驰骋的气势,当真好骑兵,好在,这般好骑兵,耶律大石只有两千。
这般的骑兵,耶律大石只凭藉两百人,就能重新崛起,发家致富,打下地广万里之国,继而称霸中亚。
一旁有宗泽,便问:“苏帅看的是什么?”
“辽人好军伍。”苏武直白答。
宗泽便也皱眉:“百战而存之兵,怕是当真精锐。”
苏武摆摆手:“无妨———
那远处,也有对谈。
李处温在问:“宋军如何?”
耶律大石紧皱眉头:“精锐良多!”
“如何就精锐了?”李处温再问。
“不想宋军也有大批骑兵,数千之眾,还都是好马,骑士也是嫻熟。那步卒行进来去,也是一丝不苟,多壮硕之辈,不见瘦弱之人,军中纪律,也是严整—.”
耶律大石满脸是忧..
李处温忧也是忧,却也有庆幸,一股繁复在心,奇怪非常。
耶律大石又道:“若宋军真出雄州,唯有死战一番了,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先寻宋军一部,哪怕全军战死,也当重挫宋军锐气,否则宋军一旦士气起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耶律大石已然在谋战事。
李处温听得明白,却是一语:“谁去死战?”
其实,李处温是下意识之语,便是觉得耶律余睹不会来,怕是无人死战。
耶律大石面目一正:“若是真无人来死战,如今之局,已是国破家亡,到时候,我自请命,我来死战!还望李相公在朝堂之上一定帮我说一语。”
李处温看了看耶律大石,岂能不感动?岂能不动容?
却是李处温,也只能嘆口气去:“唉———“”
耶律大石却道:“唯有如此了!此去燕云不过二百余里,毫无迴旋之余地,
若初战能胜一番,还有后续可言,初战若败,那只有一泻千里,大势去也!”
耶律大石谋得认真非常,连战略上的事都考虑到了。
此时此刻,整个大辽,大概也只有耶律大石还在认真谋划这些。
李处温嘆息之中,一语说来:“重德啊,你是好样的,若是朝堂內外,都是你这般的人,局势何以至今日?”
这一语,不免把耶律大石也说得有些悲伤悲戚:“我鑌铁契丹,路蓝缕,
最早分八部,从唐初而起,为天可汗太宗皇帝以驱驰,太宗皇帝亲赐姓李,后被回所欺,祖辈励精图治,奋战不止,唐末再起,立国建元,如此一併算来,四百余年了,天可汗一去不返,大唐也没了,我自天朝上国!读书读史,也知兴替之理,天道伦常也,可悲可恨,生在此时———“”
李处温听来,几近落泪,他虽不是契丹,但这契丹之国,於他而言,本也就是他的国。
便也来说:“兴替之事,此时还言之过早——·
不免是安慰。
耶律大石却转头来问:“如今之势,不说人事,不说天子不说朝堂,就说眼前之景,南北不过三百多里之地,东西不过千里之地,北是女真,南——-哼哼,
这大军屯在这里,说破天去,岂能不是跃跃欲试?不外乎是想多得一些便宜罢了...”
“你何必如此悲观?”李处温问著。
耶律大石摆摆手:“不是悲观,李相公,许不久之后,我自战死了,也就见不得那些悲哀之事了——最好战死罢了,四百年契丹,一朝灰飞烟灭——”
说到此处,耶律大石面容之上,何其悲伤?
李处温心中有一语,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忍住了,他知道,这话若说出来,
耶律大石必然翻脸。
说不得.
只管赶紧往燕京回,两日再去,燕京城就在眼前。
这城池著实是好,自从一百八十多年前,儿皇帝石敬塘把燕云之地割让给了辽国,这燕京城是扩了又扩,建了又建。
也是这燕云汉民,在契丹大辽统治之下,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年,也不知多少代人去了。
却要入城,远远只看得路无行人,只看大白天那城门紧闭不开,城头之上,
甲士来去。
李处温口中就出:“不好!”
耶律大石也知不好,连忙打马往前快去,先去叫门。
门自是能叫开,却是耶律大石打马而回,一语来与李处温:“李相公,大事不好,余睹叛国去也!”
(兄弟们,今日还没回乡下,明日与母亲大人一起回,多住几日,看看能不能多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