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情书”(2/2)
“Якаждыйраззагадывал”
(每次我都向上天祈祷)
“Тебянепотерять”
(永远不会失去你)
“Нобольшенемогу”
(但我已经无力坚持下去)
“Япростомучаюсебя”
(我只是在折磨自己)
“Теперьтыбольшенемоя”
(现在你已不再属于我)
“Вкаминевшесть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里)
“Фотографиятвоя”
(烧掉你的照片)
“Горятвоспоминания”
(把曾经的回忆付之一炬)
“Отебе”
(关于你的回忆)
谢姝妤轻轻地唱着,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站在台上的那天。
四中懂俄语的人不多,但几乎人人都有手机,有人在音乐软件上搜了她的歌,看过歌词后,目光流露出一抹微妙的了然。
谢姝妤伫立于高台之上,睨着下方逐渐增多的交头接耳,和那些变幻的目光,眼底只余荒漠般的冷寂。
不是好奇她和她哥的事吗?
好了,现在你们知道了。
他们相爱过,分手了,就这么简单。
谢姝妤又眺向座位的最后方,望进谢翎之那双正深深凝视着她的乌黑眼眸。她分辨不出那里此刻裹含着什么样的情愫,那双眼睛被夜色染得太黑,连舞台上的霓虹灯都照不清明。但她觉得应该是憎恨。
将近一年的甜蜜相守,离别之际,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可这仍是她给他的一封情书。
一封盛大的,不顾一切的,分手式情书。
“我在跟所有人说,我爱你。”
“我在跟所有人说,我们分手了,因为我好累,坚持不下去了。”
“我把……”喉间哽噎了下,谢姝妤吸了吸鼻子,眨掉眼里盛满的泪。也许是因为身体在高烧,连带着心理也脆弱了许多,她啜泣着说出真心话:“我把所有的难过都自己背了,什么都没跟你说。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也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我很害怕,我一直都很害怕。我不想别人发现咱们的事情,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只有我们知道就好了,我只想和你安安稳稳地过完以后——”
喉头又是一哽。
谢姝妤眼睫微微地动了动,声线细弱:“……可我应该没有以后了。”
“什么意思?”谢翎之恍然醒神,警觉地问:“什么叫没有以后?”
谢姝妤静了良久,轻轻道:“晚会那天,我下场之后,去了教学楼的天台。……打算跳楼。”
拢在肩头的手掌霎时收紧几分。
“当时,我在上面站了很久,差一点就把腿迈出去了,可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看到有一对情侣从学校后面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停在树林边,在那接吻。我就想到了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以前也在那里约会过,接吻过。然后我想,如果我这个时候跳楼了,你可能还对我有点感情,说不定会难过……自责什么的,至少等你去了北京以后,再跳吧。我就下来了。
“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跳。”谢姝妤喉咙闷塞地呜咽着,哭得睁不开眼,“因为你走了以后,我很想你,我特别想你……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打电话发消息什么都行,我怕我错过了,就一直没跳,可你一次也没有——”
“我有和你的同桌朋友联系。”谢翎之生硬打断她,“我拜托她们告诉我你的近况,拜托她们平常多关照你,拜托她们……多看着点你和周长琰,不要让你们走得太近。——你说我该怎么直接联系你?每次我打开和你的对话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说错了话惹你烦,被你更讨厌。”
……居然都这样了。
他们之间,居然都变成这样了。
谢姝妤捂住泪痕斑斑的脸,将头颅埋得更低,无心再争论任何。
她绝望道:“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哥哥,我好痛苦,我活着……我活着好痛苦。你走吧,不要管我了……真的,别再管我了。”
留她自己在这里吧。看这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应该烧得不轻,就这样放着不治,很快就会加重,慢慢地她就死掉了。要是太难受,她就自己去厨房拿刀割腕放血,那样会更快些。
谢翎之沉寂许久。
再开口时,音色肃重而深长:“姝妤,最近有好好去看医生吗?”
“……没有。”谢姝妤说,“没有再看医生了。”
从照片曝光那周,看完心理医生过后,她就没再去了。
因为,那天晚上到家后,她发现了自己最严重的一块心病。
那天晚上,谢姝妤是自己打车回的家。顾岚下午去了趟潍市,回来得比较晚,没来得及接她,不过等她到家时,顾岚已经在家里了。
“今天那个小男生是谁呀?”
她在门口换鞋的间隙,顾岚凑过来问她。
“五班一个同学。”
“你俩怎么突然约着一起吃饭?”
“他之前帮过我,还他一个人情。”
“哦,还人情啊。”顾岚看上去有些失望,“还以为你是和你哥分开之后,物色上了别人呢。……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如果有合眼缘的alpha就试着处处看,只要不影响成绩,妈妈不会干扰你的。”
谢姝妤蓦地步伐一顿。
她停在卧室门口,没再前行,往后转过头,望向顾岚。
顾岚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姝妤盯着她,默然不语,眼神却直愣愣的,令人心里发慌。
——她忽然醒觉,她今天中午,包括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和当初的顾岚其实没什么两样。
遇到难以解决又不想面对的问题,就远远地逃避开来。哪怕知道逃避一无所用,甚至会让事情更糟,哪怕逃避的过程会伤害到别人,也依然怯懦地逃避着。
她和顾岚是一样的人。
意识到这点的霎那,谢姝妤心头忽而涌起一股极度的悲哀和憎厌。
她缓慢收回视线,转过身,开门进了卧室。
“……没怎么。”她说,“我只是想说,我以后不用再去看医生了。”
“啊?”顾岚一怔,“为什么?”
“不为什么。”谢姝妤一边关门,一边淡然地说:“我就是觉得,不用再去了。”
这块刚刚发觉的心病,她耻于对任何人倾诉出口,对医生也是。
所以,没必要再去看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