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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善与恶,罪与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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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王小磊和周军一同向兵兵递出的魔鬼邀约,后者又会作何回答呢?

冬日的北平,天色暗得极早。

庄园内的银杏早已落尽,枯枝在暮色中伸展如骨爪,风掠过时发出细碎的呜咽。

路宽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周军也好,华艺的大狗小狗也罢——

如果大局需要炮制他们,他甚至连眼都不需要眨一下,就可以设计好一条“康庄大道”叫他们安心上路。

但兵兵毕竟不同,除了825刘伊妃生日宴的那一晚情不自禁的僭越,这些年来予取予求、从无怨言。

很遗憾兵兵手里的这份答卷是不需要看到分数的,他根本不需要等到20号就可以知道答案,或者说部分答案。

路宽神情略有些凝重地看了眼手机,不知道载有她名字的来电显示,什么时候亮起、还会不会亮起。

这天晚上,路宽一反常态地主动同阿飞去健身房“锻炼”了许久,回到卧室洗完澡,妻子已经在床上等待他很久了。

孕期的女人嗜睡,还不到十点小刘就开始打盹了。

她伸手关了灯,转身紧紧地抱着丈夫,享受在他怀里的温存:“我看你已经很有做爸爸的觉悟了嘛,知道主动锻炼身体了。”

“我突然很庆幸我们生孩子早,算一下到他们成年时,我也才不到40岁。”

“我们可以陪他们很久、很久,一家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少女的话音顿了顿,只感受着丈夫温热的呼吸,没能迎来他的回应,像只小猫抬头蹭了蹭路宽的下巴。

“怎么不说话?锻炼累啦?”

路老板神色如常:“我在想怎么教育孩子,到明年5月就要做新手爸爸了,有点慌。”

“哈哈!你也有慌的时候啊?”

“肯定啊。”准爸爸不免想到今天这些蝇营狗苟的操蛋事儿:“有时候在想,最好让他们绕过书本、绕过我们,去看看真实的人间。”

他顿了顿:“却又怕他们真的看清。”

“但温室里养出的,真能面对这么多风风雨雨吗?高处不胜寒啊。”

心有灵犀的小刘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丈夫的一系列异常。

“今天哪里来这么多感慨?华艺的事情有什么变化吗?”

这是安心养胎不闻窗外事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困难了。

路老板轻笑:“没什么变化,任他们去挣扎吧,冢中枯骨。”

“到时候你就开开心心开会去,平平安安回家来就行了。”

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现在就道出实情。

孕妇的精神状态波动太大,这种恶性暴力事件骇人听闻,别再叫她听了失眠、多思,反倒不美。

这么多天的时间足够他把一切安排好了,这段时间就安心在家养胎,哪里都不要去。

少女从他怀里微微挣脱,双手捧住丈夫的脸颊凑近,吻住了他的唇。

亲吻温柔而绵长,带着孕期特有的甜蜜气息,像是要把所有未出口的安抚都一股脑地倾注。

半晌,唇分。

小刘的眼皮已经困的抬不起来了,只有一句温柔地喃喃:“放心吧,妈妈在天上会保佑我们的。”

“嗯,当然。”

月光慢慢爬过床尾的针织毯,照见路宽的指节微微泛白,仍保持着守护的姿态虚拢在妻子隆起的腹部。

他听着妻子的微鼾,眼神始终明亮,只是手掌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温暖的弧度。

那已经成为他的全世界。

——

时间过得很快,2008年12月19号,兵兵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前一晚,北平丰联大厦十四楼的总裁办公室,仍旧灯火通明。

王大军伏案对着股东名册看了一遍又一遍,算是暂时性地确定了己方能获得超过50%的投票权。

既定的48.5%,加上吴尔善的0.5%,杨蜜的3%,合计52%。

关于杨蜜,马芸是前天给出了的“相对肯定”的答复,言必称自己延请铁轨部的刘领导出面关照了一下,杨蜜的3%应当无虞。

王大军不敢确信,但见老马的信誓旦旦,也只能暂时把杨蜜算进自己人的行列。

老马不是太了解大蜜蜜的性格,在他看来:

杨蜜只是黑金商人顶在台前的艺人,否则凭她的演技和资历凭什么拿到《功夫之王》和《画皮2》的女主项目?

但其实杨蜜和许多金等人着实还在焦灼地观望,因为这半个月内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大蜜蜜眼巴巴地盯着闺蜜小刘的动向,结果半个月了人家就只是足不出户地养胎、发发微博给2月的《山楂树之恋》预热。

顺便还成立了一个什么鬼文物保护基金会,捐了几千万。

真是有钱烧的,她老公那问界马上都要跟人家打撒币大战了,她还在这儿瞎挥霍,这首富夫人真不如自己去做得好。

浪费!

总而言之,大蜜蜜和男友商量下来,自觉很聪明地给双方都是应承的答复。

这样一来,届时无论投谁,都是一以贯之的态度。

至于投谁。。。见机行事,别第一个表态就完了。

剩余的张国利的2%、徐争的0.5%,这二位都是一连声儿的和华艺坚持到底。

虽然王大军一个都不敢确信,但总归比张继中、黄小名两个已经基本失联的要强得多。

最靠谱的是吴尔善,亲至他的办公室坚决表态,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除了最近突然联系他的万哒方面的人员。

当然,这些吴尔善就没必要同风雨飘摇的老东家讲了,但他的0.5%着实不太够看。

林林总总这么算下来,能确定的将就有了52%,其余的他不敢压上重注,只能翌日择机行事。

生死关头,晚上刚刚跟老马、邓温迪吃完饭的华艺董事长不敢稍有疏忽,仍旧在办公室仔细推演着明天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大哥!”面色通红的王小磊不敲门就闯了进来,一脸的兴奋之情,因为他刚刚从董秘胡明处获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把大胡子跟黄小名都说通了?”

王大军故作轻松地抬头,突然冷下脸来:“又酗酒了?你还要不要胃了?”

“大哥,这段时间太苦了,我喝两口。”王小磊讪讪道,有些无奈地瘫坐在椅子上。

王大军知道他还是那天被马芸刺激得不轻,拿他那条伤腿出来说事,就差直接骂他是条被踹瘸过的死狗了。

华艺董事长看弟弟无奈又愤懑的面色,不忍再训斥刺激他。

“说吧,有什么新情况?”

王小磊返身关上办公室门,反锁,坐在王大军对面低声道:

“范兵兵应当能支持我们。”

“什么?”王大军倒是知道他5号当天下午就去玫瑰园闹事,结果眉骨都被大旦给砸裂、在家养了一星期伤的事。

现在看,不是今天喝太多了,就是脑子都被砸坏了。

明天两军交战、打生打死,今晚你告诉我对方的女元帅要降了?

王小磊擦了擦无意中流出来的口水:“别看我们现在就52%在手,但路宽肯定有后手,但我们也有!范兵兵就要成为他的死门!”

“如果有兵兵这一进一出的15.4%,他们必败无疑!”

王大军摆摆手:“说原因,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做到的?”

小磊微微一滞,神情有些委顿:“不能说,我就是跟你提一下,你心里有数,明天好临机应变。”

他来判断来自何处?

因为董秘胡明通知他明天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名册,这是需要提前确认的,而刘伊妃赫然在列。

这说明什么?

说明范兵兵没有选择把自己同她讲的关于周军的秘辛告知路宽,说明她有很大可能已经有了放手一搏的心思!

是啊,面对自己全家被毒虫疯子盯上的可怖,面临情场失意以及可能被权力者抛弃的窘迫,她做出这种选择不足为怪。

只不过这种投票性质的大会,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人鬼不分,小磊也只能跟大哥略作提示。

王大军听他云山雾罩地说了一通,立时有些提心吊胆起来:“老实讲,你做了什么?”

“大哥,别问这么多。”王小磊被他看得发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不知是酗酒后的口干舌燥,还是凶手在犯罪前的紧张刺激,肾上腺素飙升。

他再畜生,也知道王大军这些年一直在护着自己,这种极有可能把自己牵扯出来以致于万劫不复的事,还是到他这里就了断得好。

王大军同样觉得毛骨悚然,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

特别是此刻看他的面色在酒精作用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白布满血丝,眉骨上那道尚未完全结痂的伤痕,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被他盯着有些紧张,王小磊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说!”王大军毫无征兆地一拍桌子,心脏突突地跳。

这甚至要比华艺陷落还叫他紧张万分,在这种时候,王小磊如果真的像马芸激将的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去任性施为,有什么后果还用说吗?

即便他们胜了,也绝逃不过那人的狠辣制裁。

王大军从今年五月围攻光明顶被反杀后就明白一个道理:

跟问界和路宽斗,最好是干干净净地在面上,即便是打生打死,也只不过是“胜负乃兵家常事”。

一旦用了行政手段和桌面下的肮脏伎俩做干预,他会毫不犹豫地百倍奉还。

王大军紧张地看着弟弟嗫嚅和艰涩的表情,他不信兵兵能“良心发现”地主动来投,还不知道弟弟用了什么法子。

这法子在那人眼里,可能已有取死之道了。

“我叫你说!听见没有?”王大军绕过办公桌揪住弟弟的衣领,后者苦笑的表情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

“你真的别问了。”王小磊声带里像是卡了浓痰般含混不清:“我们就这一次机会了,十四年了。。。”

他面色挣扎地抬头:“大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我。。。我就是顺其自然。”

“你骗鬼呢!什么都没做范兵兵吃饱了撑的又改投门户?”

王大军气急:“你自己清楚地知道马芸是在激你,有必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吗?”

“我不是!我不是!”

王小磊被逼得没法子了,站起身来嘶吼,已经有些涕泗横流的窘状了:“这一切都是我当初带来的,路宽是我招惹的、刘伊妃是我黑的,我自己去解决,我不想连累你!”

“但我什么都没做,我保证!一切与我无关!”

他显然是撒谎,但从此事的风险和收益而言:

他和兵兵的对话没有录音,周军只要事后想要钱就不能吐露实情。

如果真的发生了恶性暴力事件,说明兵兵没有预警,也绝不可能供出他,所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甚至他也想好了,如果明天刘伊妃不会来,他完全可以第一时间找路老板预警,至少比被清算连累王大军要好。

至于兵兵会不会转头就告密?

周军对她家人的人身安全威胁,大旦自己对刘伊妃的愤恨,都是他愿意冒险的原因。

再不济,范兵兵完全可以该怎么投票还怎么投票但不预警,他王小磊可以看着仇人痛失所爱,又有什么损失?

他知道自己是在弄险,但这次兵行险着还没到九死一生的地步,却可以把敌人推到九死一生的地步。

为什么不做?

他也只是个快被玩死了的蠹虫而已。

王大军脸色铁青地看着弟弟,王小磊从小就怕他这么注视自己。

这一瞬间,酗酒、重压和濒临暴力犯罪的刺激叫他有些情难自抑:

“大哥,路宽快要把我们逼死了,我没办法的。”

“我好恨。。。我好恨那。。。”

王小磊咬牙切齿、表情痛苦,跗骨之蛆般的神经痛搅得他狂躁不已,这是前段时间酗酒放纵留下的后遗症。

华艺总裁喉头滚动,突然返身到书柜的某本书中,抽出一张略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王家的四兄弟在80年代的合照,四个小伙子并肩站在老式自行车旁,褪色的蓝布工装与斑驳的砖墙相映,年轻的面庞在泛黄相纸上凝固。

大军是四兄弟中的老大,小磊次之。

老四在圈中极为低调。

老三王小方在1990年就因车祸去世了,对全家的打击极大,特别是年龄相近的王小磊。

“小磊,你住院那段时间,我常常做噩梦,梦到老三。”

“他哭着同我说,大哥,你快劝劝二哥吧,别叫他再酗酒、再作践自己了。”

王大军眼眶泛红,手上却不忍使劲了分毫,生怕把弟兄四个这张唯一的合照捏皱了。

“小磊,文也今年10岁、元也今年2岁,晓蓉一个人带着他们在国外读书,他们需要你这个爸爸的陪伴。”

“还有老三。。。老三在天上也看着你这个哥哥。”

王大军把照片塞到弟弟手里:“我告诉你!我明确地告诉你!”

“这个华艺我们可以不要,他路宽想拿就拿走好了!无论能不能上市,我们把股份全部卖给他都可以,我们去国外定居!离他远远的还不行吗?”

“你千万不要信马芸的话!他和柳传之这种老贼,惯会支使别人去卖命,他就是故意刺激你,恨不得你要去跟路宽同归于尽才好!”

“大哥,我不甘心啊!呜呜呜,我真委屈啊!”

酒醉后的王小磊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蜷缩在沙发上,拿着手里泛黄的照片痛哭流涕。

“老三。。。老三。。。你要还活着该多好啊!”

王大军恨其不争,突然俯身狠狠地揪住弟弟的衣领:“王小磊,我告诉你,不要把你的出身看得多高,也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多强,没有人在这个世界不受委屈。”

“他路宽当年第一部电影就被被港圈背刺的时候委不委屈?”

“被周军指使人查账、查税,把庄旭拘起来的时候委不委屈?”

“刘伊妃被宋诅德等人造谣、变性堕胎的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委不委屈?”

“你凭什么受不得委屈?!”

王大军真真儿地是怕弟弟走火入魔,人在疯癫的时候是无法以常理度之的,特别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

他毫不怀疑王小磊只要敢有一点出格的举动,立马就要被路宽置于死地。

大军的语气缓和下来,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小磊,你心里的苦我知道。”

“那一天,断的是你的腿。。。也是我的腿。”

“是我对不起爹娘,没有照顾好你、照顾好老三。。。”

王小磊的眼泪突然决堤,整张脸扭曲成一张被揉烂的纸。

他双膝重重砸在地毯上,额头抵着王大军的膝盖,喉间滚出难听的呜咽:“哥。。。是我连累你了。。。我当初不该惹他的。。。“

王小磊的手指死死攥住大哥的裤管,骨节泛出青白,似乎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鼻涕混着泪水在西装面料上洇出深色水痕。

从蜷缩抽搐的背脊看来,王小磊的脊梁,已被穿越者带来的重压生生砸断了。

窗外长安街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他痉挛的眉骨和侧脸割出血色条纹,像极了监控录像里那条瘸狗身下的血迹。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

枭獍犹知骨肉重,魔罗殿前存孝经。

再恶的人,对亲人和家庭也有善的一面。

在风起云涌的真实商战和人性战争中,所有人都不能免俗地要在旋涡中挣扎、哭喊、凝望。

无论是路宽,还是大军、小磊两兄弟,都展现着人性光谱的两极镜像。

前者以缱绻柔情筑起守护家庭的铜墙铁壁,后者则在权力漩涡中挣扎出畸变的亲情羁绊。

人性战场从来不存在真正的胜利者,只有不同的手段、带来的不同代价、承担的不同后果。

但商业战场,总归是要有个输赢的。

无论是路宽用温柔诗篇包裹的杀伐决断,还是王小磊、周军逾越底线的垂死挣扎——

最终,都会在因果律的审判席前,现出各自的成色。

——

翌日,北平丰联大厦总部,华艺兄弟股份有限公司临时股东大会隆重召开。

这一天是2008年12月20号,农历冬月廿三。

从老黄历看——

宜:暗度陈仓。

忌:恶犬行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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