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老师（2/2）

还是没人回答他。

房间里还有谁？为什么不说话？

我很好奇，却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要出来了！

我赶紧蹑手蹑脚地移动到走廊对面的柜子旁，把自己贴在墙上，隐藏起来。

门开了，灯光大亮。

宋老师走出来，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他一边系着睡衣扣子，一边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过去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似乎不欢而散。

爸爸的房间门没有关紧，我觉得很慌张，怕爸爸追出来发现我在这里。我刚想离开，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易碎品砸在地砖上的声音。

爸爸真的生气了。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倒不如说，我从没见过爸爸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

我打了个寒颤。

夜里好冷，我该回去睡觉了。

被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宋老师对我很好。

宋老师会把我喜欢的菜夹给我，给我买我喜欢的吃的，陪我荡秋千，拼拼图，玩魔方，给我讲故事和笑话，陪我一起看纪录片和电影。

爸爸妈妈就都不会做这些。

宋老师有的时候会去上学。他说自己之前生病休学了，现在复学要好好学习，拿到毕业证。但是他又说，因为他是学美术的，时间其实比较自由，平时还是有很多时间在家里陪我。

我很喜欢宋老师。

爸爸为什么要对宋老师发脾气呢？

宋老师画画的时候是发光的。

这件事在我第一次上他的美术课的时候就发现了。

爸爸说画画要从最基础的学起，所以宋老师叫我素描。

他几笔就勾勒出来了那个正方体的轮廓，明暗交界线和影子也毫不含糊。

我看完他示范，于是就要自己上手。

宋老师在后面指导我，夸我聪明，学得快，画得好。

我一个人构筑光影关系的时候，宋老师就在旁边架起一块画布，准备好颜料，画油画。

过了几天，我发现这幅画已经有了雏形了。

天空灰暗不明，从一条黑暗湍急的河流中伸出来一只孤零零又瘦削的手，紧紧地攥着一团光。

我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

我只知道画画时候的宋老师很高兴。他是静谧的，但是他周围好像也散发着暖洋洋的光。

我很喜欢宋老师。

但是宋老师和爸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老师又和爸爸吵架了。

不，应该说，爸爸又发脾气了。

无论什么时候，宋老师好像从来不会发脾气，也不会对爸爸的行为和言语感到不满。

但是爸爸每次都很过分。

比如今天。

“宋长亭，我带你回来，不是为了养一个木头人。”爸爸的声音像山里的大蟒。

“柳先生，合同上并没有这一项。”宋老师的声音很冷静。

“但是我们他妈的在做爱！你能他妈的有点反应吗？你的身体是死了吗？你的心是死了吗！”爸爸的声音突然拔高了。

我知道做爱是什么。爸爸和宋老师的谈话里偶尔会出现这个词。我去问过妈妈，妈妈听到了很不开心，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经常偷听爸爸和宋老师的墙角，所以我说我是在街上听到的。

妈妈相信了。她说，做爱是成年人之间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无论这个喜爱有多么深刻，只要双方都愿意，那么就可以做。

她还说，我现在还太小了，不能知道更多了。等到我长大了，可以再来问她，或许不用问她，我自己就会慢慢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