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天圣五年宰执榜(2/2)
“当真是你!”
祝玉扶住险些栽倒的范详:“你且去吧,礼部官员在那里喊你的名字呢。”
范详踉踉跄跄的走出人群,听着蔡齐的叮嘱,整个人都处于异常兴奋当中。
同样站岗的石家兄弟,瞧着走路不稳的范详走过那条进士的官道,眼里露出极强欣喜之色。
宋十二果然没有骗人。
他身边的同窗定然是能够考中的。
一直都在角落里关注的石元孙突然站起来,抓住陪着自己的手下:
“方才是不是喊的范详?”
“是是是。”
“哈哈哈。”
石元孙举起双手仰天长啸。
然后便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要不是在皇宫内,他都想要冲出去抱起范详。
真是哥哥的好妹夫啊!
范详也是激动到浑身打摆子,然后走到大殿行礼,被外派到老家陕西为官。
赵祯瞧着极为激动的范详,忍不住开口道:“朕听闻范卿,在发解试、省试当中都考了末尾?”
“回官家的话,正是如此。”
范详脸上也带着一丝庆幸的意思:“臣倒是幸运的很。”
“那你可真是幸运了。”赵祯直接指了指范详:“因为你也是殿试的最后一名。”
“啊?”
范详目瞪口呆,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不仅范详如此,新科进士们以及在场的文官武将也是极为差异。
天圣五年的榜单可真是强啊!
连中三元与连中三末竟然同时存在,他们还是同一个书院的同窗。
况且连中三末怕是科举史上的头一个,兴许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这当真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直接落榜。
“朕相信今后诸位考生都可以说名落范详了!”
听着皇帝的打趣,范详只是笑。
他对于今日的结果是极为满意的。
范详看向连中三元的宋煊,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子连刘娥都被殿内的气氛所感染:
“真想不到世上还有连中三末之人。”
赵祯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朕当时看见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王曾摸着胡须对着一旁的吕夷简笑道:
“看样子天圣五年宋煊榜,定会在史书上大书特书一番。”
宋朝的传统。
便是会以状元的名字,命名当年的进士榜单!
王曾也拥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进士榜单。
吕夷简也是被天圣五年的这份榜单惊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连中三末都出现了。
这可比连中三元更难达成啊!
世上真有这般的神人?
“这,这。”
吕夷简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确实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你不得不服。”
关键是吕夷简通过堂弟吕乐简知道范详提前成了石家的女婿。
还是宋煊从中保媒拉纤的。
这就让吕夷简觉得宋煊当真是有几分实力的,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应该是全都上榜了。
你不服气不行啊!
“哈哈哈。”
王曾闻言哈哈大笑,随即打趣吕夷简:
“我看那探张方平还没有成亲,你是否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吕夷简没言语。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有病。
若是真的想要与张方平成亲,宋煊绝对不会帮忙隐瞒的。
毕竟张方平家中就他一个当男丁,剩下的可都是妹妹,他连堂兄弟都没有。
可谓是老张家的独苗。
养出了过目不忘的天赋。
张方平怎么能娶一个不容易受孕的女子为妻呢?
吕夷简虽然看好张方平,也不愿意害了他。
毕竟子嗣绵延下去,对于一个家族是个大事。
吕家便是走的这个路子。
只要生的孩子多,总会有出息的,带领家族继续在大宋政坛上掌握权力。
让吕家成为大宋政权的常青树,这便是他们的政治追求!
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张方平确实投入了吕夷简一派,吕夷简死后的神道碑铭都是小张给写的。
可以见其关系有多好。
这种事一般关系不好,文采不好的人担任不了。
范仲淹的神道碑铭是欧阳修给撰写的。
吕夷简虽然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结党,但也是挺爱护自己人的。
甚至在许多事上都保持客观,以及有丰富的执政能力。
他又不是圣人,如何能没有私心?
就算范仲淹拿着百官图来弹劾吕夷简,因为那个时候朝中许多人都是吕夷简的党羽,只有他的人,才能迅速升官,担任肥缺以及重要职务。
但是范吕之争,大败的是范仲淹,被一贬再贬。
甚至朝臣畏惧吕夷简的宰相权势,都不敢说话。
范仲淹被贬出京,更是没有人敢送别。
足可以见吕夷简的嚣张气焰,党羽储备的有多多。
王曾见吕夷简没搭腔,顿时感到奇怪。
要不是自己没有子嗣,他当真是想要榜下捉婿的。
吕夷简他在宋煊面前跌了跟头,堂堂宰相的女儿有什么可拿不出手的?
尤其是张方平前途不可限量,又过目不忘,今后生出来的孩子兴许也能有如此天赋。
多好的事啊!
吕夷简如何默不作声?
王曾心中奇怪,但是也没有追问。
毕竟这种事人家不言语,就代表有难言之隐,或者是不想说。
陈尧咨瞧着被众多新科进士簇拥着的宋煊,不仅心中不满,连脸上都不满意。
尽管他也得过状元,但是宋煊那日说的话,便是动摇了陈家的根基,更是阻挠了他上升的道路。
谁都清楚翰林学士下一步便是要被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去。
如今此事发生,陈尧咨就不要想更进一步的事了。
陈尧咨性刚戾易怒,到了他这个岁数所追求的便是权力了。
如今上升通道受阻,如何能不记恨宋煊?
宋绶瞧着陈尧咨的如此面目,再次确认此人极为记恨宋煊,看样子还要提醒他一二。
毕竟陈尧咨也是担任过开封府府尹的,继任者还是他二哥,想要给小小的开封知县找茬,那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
广场上的学子们还在期待肉喇叭念下一名字的时候,礼部官员蔡齐已经奔着大殿走去了。
一会在那些新科进士全都换完衣服后,还要再与官家行答谢礼呢。
毕竟大家是天子门生。
礼节非常隆重,而且很有仪式感。
待到这个流程结束,才会有新科进士游街的盛大行为。
“完了吗?”
“我数来着,才三百七十七名。”
“官家当日说不超过五百人,如何这么快就没有名额了?”
“是啊,难不成我等写的都太差了!”
尽管没有人宣布榜单结束,可是连负责引导的礼部官员都走了。
那就更能说明问题。
范详是最后一名,他后面的人都没有中榜了。
“不可能。”
宋浩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竟然会落榜?”
同样是落榜生的宋铭却是心中早有准备。
他在省试当中排名如此靠后,没考中也是正常的。
况且有进步不是?
上一次咱们连省试都没有通过,这次过了,如何能不进步?
“五哥不必忧心,我们来年再战,定能够通过殿试的。”
宋铭充满斗志的安慰,在宋浩听起来异常的刺耳。
因为现实世界的发展与他想象当中的发展,大不相同。
宋浩是真的想要走天圣二年大小宋的待遇,结果宋煊被当场点为状元,自己连殿试都没有通过。
如此差距,宋浩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不,不,不可能。”
“我如何能没考中进士呢?”
“一定是判错卷子了!”
“五哥,勿要如此言论。”
宋铭急忙捂住宋浩的嘴。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难不成咱们在省试当中运气不错,就一定能够在殿试当中通过吗?
他方才瞧见了,排名比五哥靠前的祝玉都没有中榜。
谁都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咱们下次再来过就是了。
发癫的不止宋浩一个。
许多人都接受不了自己在殿试当中落榜。
一时间嚎啕大哭者有许多。
毕竟十年寒窗苦读没有取得最终结果,还要回家继续饱受三年的煎熬,才能在这条路上继续卷下去。
纵然是有不少有才华之人,也遭不住自己总是落榜的处境。
毕竟不是谁的心态都能及时调整好的。
然后有人哭,哭声登时感染了一片。
许多人都变得戚戚然。
大殿内欢声笑语,新科进士好不快活。
可是广场上的这帮落榜者,谁能够笑出声来啊?
头一次参加殿试的还能给自己打气,下次再来。
可是不止一次参加殿试的学子们,内心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以及内心极其煎熬。
瘦小的祝玉负手而立,站在哭嚎的人群当中,只觉得吵闹。
他走到边边,询问礼部的小吏。
既然东华门唱名结束,他们这些人是否可以离开?
小吏顿感诧异。
因为此地是瞻仰新科进士们的绝佳位置。
一会他们要骑着马从这里走呢。
要是此时出了宫门,要去外面的街面上挤来挤去吗?
你如此瘦弱的身躯。
听着经验丰富的小吏提醒,祝玉也就熄灭了想要提前出去的想法。
若是没有宋煊护着,自己怕是要在东京传这些好热闹的百姓人群里,被挤成肉饼了。
宫殿内。
赵祯作为新科进士的“座师”,就大大咧咧的接受了他们的参拜。
东华门唱榜也用了不少时间,一会他们还要跨马游街,受到东京城百姓观仰呢。
赵祯特意安排,给宋煊选了一匹白马,浑身没有一丝杂色,作为带头者。
毕竟状元游街,其余进士都不能超过他。
而且有的进士并不会骑马,自是会有禁军帮忙牵马。
赵祯今日高兴,还特意准许一匹一丝杂色都无的黑马,给连中三末的范详安排上,作为队尾的优待。
毕竟这种事,当真是世间少见,足可以有特殊对待。
其余进士的马,大多都是色,或者枣红色,很少有纯色的战马。
大宋的马匹可是不好搞,这全都是禁军营中统一圈养的。
范详连忙道谢。
赵祯又安排禁军可以帮忙牵马,范详连忙提问自己是否可以挑选一名禁军为自己牵马。
赵祯询问缘故。
范详大大方方的说自己与石家结亲,所以想要让石家子弟帮忙牵马,共同享受这个荣耀时刻。
“哈哈哈。”
赵祯大笑数声,小手一挥直接准了。
如今石家子弟在朝堂当中以无官位,结果竟然搭上了连中三末进士的运气。
看样子今后还是要让他们去外地军队张张本事。
宋煊又与赵祯低声道:
“官家,我等新科进士你莫要在意了,今日风头很盛。”
“但是广场上还有一帮没有通过殿试的考生,一会等我们去游街,官家也可以去给他们一些茶点赏赐,以安其心!”
“兴许在官家的鼓舞下,天圣八年的殿试当中,又会有人才出现呢!”
宋煊知道张元因为在殿试被罢黜,心生怨恨,直接投敌了。
可以说大宋王朝从皇宫到民间,都是对科举胜利者的推崇。
失败者,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甚至还要奚落一番。
“对对对。”
赵祯轻微颔首,科举考试说白了就是胜利者的游戏。
可是胜利者终究是少数人,广场上大多数人都是失败者。
但也有不少潜在的胜利者,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运气。
而且那算卦的说五个宰相从他面前经过,是有人落榜了。
今年考不上,不代表着明年考不上。
赵祯对宋煊的提醒分外满意:“你们且去游街吧。”
在以前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这帮落榜者。
而赵宋皇帝亲自去鼓舞,这无异于会跟他爹在澶渊之盟前亲征取得相同的效果。
新科进士游街是有着固定的路线的。
全体从东华门出来,沿着东京城的主要街道,游行到大相国寺专门设立的期集所,以显示大宋王朝崇尚文化和“学而优则仕”的荣耀。
之后要集体拜谒孔孟先师,拜黄甲,续同年,点题名碑,造“同年录”。
其实就是“通讯录”,将来大家在官场上也好有个照应,毕竟同科进士第关系在这里摆着呢。
最后等着官家在琼林赐宴。
此番游街,依旧是七位金甲禁军开路,宋煊自己骑着白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不少进士也有选择自己骑马,或者被禁军牵马一同走的。
宋煊勒住缰绳,停在狄青面前,脸上带着笑:
“狄二郎,可愿为我牵马?”
“我?”
狄青显然没想到宋煊会把如此露脸的机会让给自己。
他本就因为擅长骑射,发配京师充军,进了御马直成为骑兵,又因长得好,时不时在皇宫站岗。
“对啊,咱们二人相识于微末之际。”
宋煊脸上笑容不减:
“既然官家准许有禁军给我牵马游街,我如何能不选你这个对骑射更加精湛之人。”
“况且军营当中的马匹,我可不熟悉,万一人多出现马惊事件,那也是大问题。”
“好。”
狄青非常痛快点就答应下来,把自己手中的长枪交给同僚。
自是引得一帮同僚羡慕。
为状元郎牵马执蹬,这辈子怕是要跟升迁挂上钩了。
曹渊连忙跑过来:
“妹夫,好妹夫,我来为你牵马。”
曹渊才得知这个消息,立马就跑过来想要为宋煊牵马,如此露脸的机会,如何能过错过?
况且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煊身着金带,帽插金,骑着白马独占鳌头,而且还有仪仗队跟乐队相随。
属实是状元的独特地位的体现了。
狄青本来有些欢喜的心,随即又有些尴尬。
毕竟人家大舅哥来为妹夫牵马,那实在是屈尊了,而且关系又近,官职也高。
“大哥,你给韩琦或者方平牵马吧。”
宋煊转过头来笑道:
“我与人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况且我已经提前与狄青说过,如何能够反悔?”
曹渊瞧着眼前的同为禁军的狄青,微微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自是知道宋煊喜欢交朋友。
既然人家都答应了,自己这个家里人就不该强硬,让宋煊下不来台。
“也好。”
曹渊随即大笑道:
“为状元牵马执蹬不成,可是榜眼探也不差,我该选哪个呢?”
“真是让我够纠结的啊!”
“哈哈哈。”
几人大笑着,同为狄青同僚的耿傅,不肯示弱。
机会就在眼前,耿傅连忙上前,表示自己愿意替曹都头分忧,替探牵马执蹬。
曹渊倒是也没拒绝,反正这种事除了进士指定人选,自是谁抢着算谁的,说不准就会结下缘分,将来对自己仕途有所帮助。
石孝孙的嘴都要笑裂了。
他亲自牵着纯黑马匹,扶着范详上马。
如此荣誉,石家定然能够重新回到大宋政坛当中去。
见诸多进士都上了马,礼部官员蔡齐极为沉稳的道:
“奏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