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刘李尚和(1/2)
就在刘羡往西撤离的时候,刘琨等人也终於率眾抵达陈仓城前。
他挽韁在手,远看渭南的莽莽群山,在天际显示出无穷的轮廓,向上直抵云层,不禁起了几分诗兴。继而横剑马上,弹剑而歌道:“春发广莫门,秋宿大散关。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顾瞻望宫闕,俯仰御飞轩。”
刘琨样貌出眾,雄姿英发,歌喉也是朗朗有节,一曲高歌之下,隨行的百姓们也隨著附和而歌。歌声结束后,刘琨向路旁一名看热闹的胡人少女调笑,身边的人顿时起鬨,都露出笑容说:“刘公又犯痴了。”
刘琨则恍若未闻,他將佩剑收回鞘中,振振有辞地对身边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对眼前的美女无动於衷,才是真正的不尊敬。”
这顿时又引起一阵嘘声,不过,这並非代表大家不尊敬刘琨,只是因为亲近而已。
事实上,这段时日里,刘琨总负责迁民的种种事务,很得人心。二十多万人的大事,又要跋涉千里,这里面很难面面俱到,旅途中总会產生不快。或是因为饮食,或是因为医药,或是因为驮马,各部之间屡屡会產生一些爭吵,但刘琨长袖善舞,只要他一出面,总能从细处著手,缓和气氛,化解齟齬,分配也甚为公允。因此,一些人便尊称刘琨为“德星”。
不过对於刘琨自己来说,他並不像表面上表现得这么轻鬆。一口气迁徙二十多万人,他也是第一次负责这样大的事情,不能说焦头烂额,至少也是应接不暇。好在他很喜欢这种为民解忧的状態,颇能苦中作乐,近三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他问同行的傅畅道:“世道,我们还有多少人在雍县?”
傅畅昨日才清点过,回答道:“长史,迄今为止,已经有十七万人抵达陈仓,加上今天我们到的这一批,二万四千余人,就差不多二十万人了。雍县那边还有两部,共一万三千人,由陆士龙负责,我估计还需要三日,三日就能全部抵达了。”
“好,我知道了。”刘琨点点头,在內心计算了一番,面色肃然地总结道:“这么说来,这三个月,沿路折损了有近两万人。”
自河东出发时,统计迁徙的数目一共是二十三万人,但沿路难免有后悔並逃亡的,加上水土不服,生病难行的一些人,故而还是有一些折损。可理由找得容易,但两万人这么大的数字,听来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傅畅则宽慰道:“不管怎么说,最难的一段路已经解决了。得亏元帅计划周全,二十多万人,走两千里路程,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兵祸,不得不说,真是一件幸事。”
刚上路的时候,其实不只是百姓忐忑,就连他们这些负责迁民的官员也有些七上八下。虽说他们並不用上阵杀敌,可正因为如此,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战况,只能在茫然的状態下不断赶路。对他们而言,这就好像在有裂缝的舟船上渡河一般,谁也不知道这条裂缝会不会漏水,这种未知的恐惧是最折磨人的。事实上,逃亡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在头一个月。
但到了眼下,隨著远离的日子越来越久,脚下的路越来越长,人们也变得越来越疲惫,但心中的信心却是越来越多的。既没有敌军的劫掠与骚扰,又没有断粮的风险。那再长的路,也不过就是脚下的一段路罢了。
刘琨顿时頷首,赞同说:“元帅在长安確实打得漂亮,听说西军豪杰如云,最后却人人束手。可惜啊,竟不能亲临战场。”
“李將军打得也好。”一旁的夏侯承由衷讚嘆道:“他在陈仓这一仗,以少胜多,乾脆利落,又俘获甚眾,虽然年纪轻轻,却颇有大將之风啊!”
本来隨刘羡入关的士子中,大家多是士族出身,哪怕不是高门,也都是在洛阳见过世面的。对李矩这种不入流的寒门,自是颇为轻视,並不能接受他在刘羡任命下的副手地位。但现在是乱世,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名声才是真名声。李矩既打了胜仗,阵斩梁州刺史张殷,眾人对他的评价也就水涨船高,有些心悦诚服的意味了。
不过夏侯承却没意料到,他隨口的一句话,竟令刘琨生出些许不悦来。刘琨瞪了夏侯承一眼,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握著剑柄,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唉,若是我在陈仓,何止是张殷,就连阎纘都拿下了!”
夏侯承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佯作无事地去检视移民。隨行眾人也都知道刘琨的想法,都默不作声。
毕竟,在洛阳,刘羡还担任司隶校尉时,他邀请刘琨入府,就是让刘琨担任自己的副手。后来刘羡被迫免职,就是刘琨继任司隶校尉。两人又是老相识,友谊的时间还在刘羡与李矩之前。故而刘琨在安乐公府內的特殊地位,是不足以用普通的属官来形容的。
可如今入关之后,刘羡竟以李矩为公府副手,让他別领一军。这无疑就顶替了原来刘琨的位置,虽然表面上,李矩与刘琨的地位近乎齐平,无非是李矩主军,刘琨主民。但军事与民务之间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是有底的。而刘琨虽说为人亲和,但內心却是个极高傲的人,对此心有芥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大家都心想:眼下是非常时期,若刘长史与李府君不和,这不是好事,还是应该早做规劝。只是这种言语,非至亲之人不能谈论,刘琨做事也无可指责,大家也就只能一再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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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眼下,身为主君的刘羡不在,刘琨又要与李矩会面,会不会產生什么意外呢?眾人看著不远处的陈仓城,原本的欣喜中难免又生出了一些忧虑。
一行人靠近陈仓,没多久,李矩就率將士出城三里出迎,他身边俱是此前作战的有功之士。人数虽不多,仅有百余骑而已,可气势很足,一看就是能征善战的勇武之士。
而正如傅畅等人所料,刘琨一见到李矩,心头便生出一股无名火,忍不住讥讽道:“李兄好大的派头,几乎都要胜过元帅了!”
此言一出,傅畅等人暗自叫糟,气氛也大为紧张。毕竟对於寻常武人来说,拿性命上战场,最重要的就是豁得开放得下。这样的人多半直来直去,极看重面子。李矩虽然平时为人谦卑,但面对这种挑衅,怎么能容忍呢?若是公开闹翻,那就不好办了。
果然,见主帅受辱,李矩身边的段秀等人先是一愣,隨即面露不虞之色。所谓主辱臣死,哪有打了胜仗被讥讽的道理?
有的人当场就要发作。但李矩一挥手,就把他们都压下去了。
李矩先是拱手回復道:“那都是听说了越石兄的清名,手足无措。我寒门出身,不做些派头,如何敢见您这样的名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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