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连殁（2/2）

日子这样一日一日熬着，腊月过了，转眼又是开春，红杏没有想到，解脱的那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得这么快。偏又怎么样都躲不过去，如同无休无止的酷刑一般，没有解脱，只能隐忍受着，逐渐转为麻木。

跟着跑过来的小满也学了母亲的舌，朝她大声喊道：“丧门星！害死了阿哥！”

最难以忍受的是夜里，到后来就连见着那个黝黑粗壮的人影，红杏都会不自觉地发抖。

忙完一天，她简单地擦洗过身子，一挨上榻，什么都顾不得想，立刻就能沉沉睡去。

这事似乎没有办法解释，于大春确实脑子不好使，但究竟为什么会在天还料峭的初春一个人跳进那条冰冷刺骨的河里，谁也说不清楚。

老于仍是一点点逼近，龇着一口黑黄牙齿朝她狰狞地笑，“你啊，是我拿亲闺女换回来传宗接代的，可你现在不仅克死了大春，又克死了老婆子。你得给我再生个儿子出来，这是你欠我们于家的，知道不？”

红杏过去搀扶她，被她一把搡倒在地，嘴里连哭带闹地嚷：“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我的儿，是你这个丧门星！”

小满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红杏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半点睡意也没了，从榻上直起身子，用被裹着就朝后退。

一个晌午，红杏在院子里喂鸡，突然有几个村人急急忙忙奔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不好啦，你们家傻春落水啦。”

红杏无助地颤抖着，不停摇头，眼泪扑簌簌落下，手快要把被揪破。

这一天，在半梦半醒里，红杏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冷不丁睁开眼，就瞧见了老于那张离自己咫尺、沟壑丛生的苍老面容，他那树皮一样粗糙的手正慢慢摩挲着自己的脸。

在田里做活得知消息的于家老两口子跌跌碰碰跑来，老于头看着儿子的尸体发了懵，刘桂香站不住，双腿一软就跪倒在河堤边上。

许久之后，红杏终于试探着将手伸到老于的鼻子下方，她一惊，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跟着去到河堤的时候，大春已经被人捞了上来，肿胀的尸体上盖了一块破席，蛰伏一个冬天的蚊虫打着转儿在边上来回徘徊。

红杏仍在抖着，慢慢抬起眼睛，泪眼朦胧里看见男孩立在床榻边。

红杏低着头呆呆立着，小满披麻戴孝，也一声不吭地站在边上，家里连着的丧事使他好像也老成了许多。

小满红了眼圈，如梦初醒般地上前，眼睛直直盯着再也起不来的老于，嘴唇颤抖着嗫嚅道：“我杀了阿爹，我杀了他……”

红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捂住男孩的嘴，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小满呆呆地任她捂着，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把推搡开她，“滚开！不要碰我！”

红杏流着眼泪抱着膝盖，看着男孩费力地将老于挪下床，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扶起滚落的凳子，又找了块布巾，颤抖着擦干净老于脸上的血。

做完了这些事，小满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头埋到膝盖里，语无伦次地哽咽着：“都死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