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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对颜文峰这个人的初始印象很差。这种坏印象在他被带进出租屋,铐着扔到床上后跌至最低谷。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只瞥见那个背影脱掉衣服,覆盖着肌肉的腰背在眼前一晃就消失了,匆匆进了浴室。
季末勉强按捺下一颗暴躁的心,坐在床沿打量四周。这里不过是处十分普通的单身男士公寓,一室一厅,内里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很整洁。整洁到很难想象是一个会出去买醉,喝到半夜还耍酒疯的人的住所。
想着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个人信息,哗啦啦的水声已经停止。有人推开门,大步走来。
“……”季末昂了头看他,举起手:“还不解开吗。都跟你回来了,不至于还怕我跑了吧。”
这人洗过澡之后,脸上还沾了些凉水,靠近时一身寒气,近了又隐约能感受到一点微温的体温辐射出来。眉目清朗,但酒色上脸,顶着蓬了满头水珠的湿发,下巴有些未修整干净的胡茬,看上去实在有些违和。
他站在季末跟前,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无言俯视着。抬手时,拇指抹过眉骨,撇去了眉上凝着的一滴水珠,眼锋一扫,那股颓靡的气质瞬间就剥离开了去。
季末记起他先前粗暴的动作,心里嘀咕,这人恐怕分外不好接近。
其实颜文峰是去冲了个冷水澡。为了给自己降温,好尽快散去酒意。觉得不够清醒,就将头压低放到水龙头底下,拧开水管,仿佛在大力冲刷脑子。
这里需要一个足够冷静的人,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所以哪怕是强逼自己透支精力,也要让头脑运转起来,立即进入状态。
颜文峰自认不是一个精密而严格的人,但偏偏想当警察。他对自己的定位是必要时为了达成目的应该不择手段,但偏偏撞上眼下这副场景。
站在季末面前,低头看见他敞开的衣领,明亮的白炽灯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脖子上有淤青的掐痕,颈侧和锁骨上有吮出的深色吻痕。可怜巴巴朝自己摊开的双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血痕之下,是要被人压得、攥得多紧才能留下这样难以消退的欲的痕迹。
“……”得靠深呼吸来平复自己。
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个情况了,不是么?可能比预估的情况还要好太多,不是么。
再矛盾也只能抛开了复杂心思和感情,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颜文峰穿好衣服,在季末身前半蹲下来,放低了气势。捉了季末的手,碰到手铐却没打算解开,而后碰上手腕,再接着是手背、指间,安抚似拢在掌心轻轻揉捏,这一对小朋友的手。
又或许,这么做只是在平复他自己的心。
这时颜文峰平视季末的双眼,才开了口:“现在倒不是怕你跑了,是怕你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季末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他的话:“怕我袭击你?”
“说不准……怕你伤着自己。”颜文峰放开了他,转身去拿柜子里存放的东西。“再忍耐一会儿,等等晚点给你拿药搽一下。”
季末见他神色凝重,拿出了一件神秘的方形物件,也沉住气了等着看,有了几分好奇。但当这件东西真的被交到他手里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用白色的麻布袋子装着,很细心的放了防潮防蛀的樟脑丸在里面。它被相当郑重地交到了季末手上。
解开布袋,里面陈着的一方木盒露了出来。
缠着白丝带。丝带上挂着标签,标签上写有一个姓名。
季末要去翻标签的时候,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那些字迹弯弯绕绕的印痕缠着指腹,也慢慢地缠上了心头,压在心肺,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最终还是将这个牌子翻了过来。手指颤着,眼前模糊不清,但上面的字被翻开昭告于世的那个刹那,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
坐实了。
无可挽回了。
他甚至姗姗来迟,如此之久。
没有任何繁复花式,十足简朴。是在昭示其中沉寂的魂魄无人在意吗?
不是的啊。
手腕上还挂着一对手铐,手上捧着她的骨灰盒。是在说他不配吗?
是的吧。
心间只剩下长长久久的静默。
死一样的静默。
活人的呼吸停滞,活人的心跳跳停。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等着时间流逝,然后带走所有的不快,不幸,以及一个年轻人苍白无力的生命。
啊。
妈妈。
“对不起。”颜文峰半跪在季末面前,手掌搭在外面,扶着他握盒子的手。这双手没有失力到拿不稳,但颜文峰知道,在那其中,骨里血里用来稳定一个人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只能拿回这么一点了。就当……给你留个念想。”颜文峰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见,用力捧着他的手,看着他沉默的眼睛,低声说:“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这种时候没事的。”
季末一动不动。颜文峰略微起身,揽住季末的后脑将人压进怀里,抱住了他。
过了很久,才渐渐感到一点自衣襟上传来的拉扯的力量,还有细声抽噎,吸鼻子的声音。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季末靠着颜文峰,这句听上去威胁十足的话,现在不过是悲哀者逞能的乞求罢了。说了一半就声音软了下去,染上哭腔:“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颜警官。”
“嗯。”颜文峰一点一点说给他听,因为他有权知道。“这是我经手的案子。”
才开了个头,季末猛地推开了他。脸上还挂着泪痕,他直直看进这个警察的双目,眼里燃着火光。
“这是谋杀,是不是?是谁做的?”攥着木盒边角的手指使了力,那一点尖锐的痛深入血肉。“回答我,她是怎么死的?”
颜文峰静静注视着季末,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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