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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完毒了,却更加犯难,突然地心慌起来,下一步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手尴尬地捏着杯子。
劝一个人喝水会很不自然。那要怎么才能让叶箐主动喝水呢?
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从杂志上看来的段子,大侠救不清醒的人尚可含了药,嘴对嘴渡过去,那么反过来呢?毒药也能这样操作么?……
季末对于走到现在这步,既无经验,也无充足的时间去制定计划。说到底,这本就是许森临时给的一重考验。他顾忌时间,被局势推着,怀着冲劲就来了,等真的开始做了才恍然觉得束手束脚。这会儿六神无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乱飞。一会儿想着图书室里的叶箐,对待憎恶之人以拳相报,以血了结仇怨。一会儿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要死了,叶箐只怕也会来拖着他下地狱。
投入的粉末已溶解殆尽,这杯水看不出有分毫变化。季末垂望杯中,杯沿递在鼻下,嗅闻是否有特别的气味。正待此时,从旁伸出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捏紧了,以强硬的力气拗开他的动作。
季末抬头,望见叶箐站得极近,面上凝着寒霜。
叶箐盯着季末,眼神下移至手中,复又抬起,审视着,在他脸上逡巡,最终落在这一双瞳目闪烁的眼眸。季末额上浮着细汗,叶箐问:“你在做什么。”
季末强作镇定:“只是想喝水。”
叶箐咬着他的话,声音冷极:“那我再给你拿个杯子。”握着季末的手没放,使出另一只手从他手中强行取出了水杯。
“哦,好。”季末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头慢慢低了下去,身上的血渐凉。嘴里出话,机械式地吐出了一句:“你不喝水吗。”
“……”叶箐将水杯放上桌面,闻言动作一顿,停了下来。手上捏紧了杯子。
“我喝。”叶箐冷硬地说,自带了十二分的气性忍着,仰头便豪饮下肚。当着季末的面,大口吞咽,将一杯水喝得一滴不剩。饮尽,握着水杯“嘭”地砸在桌面上,爆发一声巨响。
额角青筋毕露,咬牙切齿:“还要我做什么,你说。”
季末像是被他这一系列的举动被吓到了,呆愣愣地看着叶箐。
叶箐神情扭曲起来,忍不住了,怒气横生,暴躁直言:“哭什么?又不是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叶箐是真的想杀人了。这小孩是命里的克星?打,下不去手,现在说话态度稍微对他硬点也受不得!是没见过叶箐发脾气时要人命的样子吗?!
往叶箐面前一站,哪哪都是破绽,就从没想过他叶箐会报复?
怎么就……硬是不怕他呢。
“啊。”季末低下头去,真的看见视野模糊,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手背,滚开了去。起初还是烫的,能烫化心中坚冰保护层的热度,慢慢就感觉不到了,温度在飞速消失。
“我没哭。”他用手背擦眼睛。又擦了一下。
又擦了一下。“不是……”忘记了要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片发晕,总是跳出叶箐的脸。那些穿过叶箐的背影,叶箐转身袒露的胸膛和热烈搏动的心脏,穿过叶箐的声音,穿过轻声细语,缠情作乐间泄漏的些微感情,穿过回忆追寻而来,全部融化在眼泪里。
打碎了。接不着了。
季末痛恨自己,还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恶的人是自己。
“凭什么说不重要?”仰头质问的时候,眼泪就掉个不停,打在膝盖上,滚滚而落。
叶箐沉默下来。
明明看起来迫切地需要被人抱住,为什么就是能死咬着不松口,一个人自顾自地坐在那里哭呢。叶箐认命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他无力地说,重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啊。”
放弃所有防备,主动靠过去,坐在床沿,把小孩揽进怀里。觉得不够,干脆把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季末低头遮住眼,叶箐肩头的布料很快浸湿了,捂得发烫。
叶箐亲亲热热搂着季末,开口却只剩一阵无言:“……可是你也做出了选择。”
究竟要怎么对待他才好,究竟要怎么对待这样一颗易受伤的心才好。
这些似乎都已是不用再去考虑的问题了。因为,叶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现在就尽情地为他伤心吧,反正季末很快就会忘记他这样子的人的。叶箐心道,是该从你的世界里退场了。大人们的争斗,就让大人们去解决,何必再把小孩子牵扯进来。
在心里开了一万次口说服自己,跟着穷途末路的叶箐一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不……或许现在的选择才是对的。
这样,了无牵挂的叶箐,也可以放开了手脚发疯了。
此生一别两宽,各有各的路要走。这样很好。
若他叶箐还能赢下全局归来,到时候再来接季末。
叶箐向来坦荡,不屑于谎言。但在这一刻,怀中抱紧了一个人的时刻,他想藏一个小秘密在这里,使一次坏,就当是一次笨拙的报复。
叶箐抓紧了季末不放,嘴里话风一转,开始叫唤了:“哎,我现在心里好疼。”他低声问,“阿末你离我这么近,有没有感觉到?”
季末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上半身,看着叶箐的眼睛,目露惶然:“你心疼,你心疼是因为……”
叶箐追问:“因为什么?”
季末说不出口。
颓然低了头,额头抵靠上叶箐的下颌,借此有了一个小小的支撑。他闷闷地说:“叶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叶箐悄悄吻上他的发顶:“好,你说。”
季末抱紧了叶箐些,轻声说起:“我是因为杀人,才进来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