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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警引季末去往叶箐的“牢房”。

推开门迎面就看见了叶箐本人。房间里很黑，外面本就是千层云卷不见日的天气，小阳台上又拉了窗帘，这下屋内便透不进一丝光线。叶箐正坐在床边，神情掩在阴影里。

他以手肘半支着膝盖，双手从中落下去。手上握着什么东西把玩着，有节奏地接连弄出“啪”的声响。

季末看清那是一把手枪。他合了门，止步于门口，远远站着，脚步像被绊住了。

叶箐垂着头，视线坠入手中，从手腕到手背渐滑了下去。他专注地看着那把手枪，拇指按在保险上，搭弄片刻，稍微使力按了下去，然后立刻又卸力松开：

“啪。”

极轻的声音。在一片放慢了流速的寂然时间中，像是扣紧了弦拨弄，测试它回弹的力道，聆听这个结果。

落在季末耳中，叫心里一紧，脑海里刹那晃过一些零碎的白光。

不久前才亲耳听过一声真切的枪响，险些打中一个人。更久之前有一辆汽车差点被迫报废，有一个人差几秒被直接撞死……随着那声枪响过后，一切就都变了。现在这个人把枪拿出来，是为了什么？自杀？总不可能是他叶箐！

以牙还牙。季末脑海里跳出了这个词。接着便是叶箐曾经的玩笑话，嘴里轻飘飘的一声：

砰。

“啪。”

——额头上赫然多出一个血洞的许森。

仿佛被惊醒，脑子里还有些发晕。季末抬脚朝叶箐快步走去，眼神虚浮，倒映着假想中的血色。

“你怎么来了。”叶箐低沉的声音。

季末恍若未闻，走到叶箐近前，弯腰伸手想要去抓他拿枪的手。这时才看到，弹夹早已被取出，在另一只手上握着。

手枪里没有子弹。

顿在空中无措的下一刻，叶箐抬手，手枪枪口径直抵在了季末的心前。

季末浑身一僵，这下是真的醒了神。哪怕知道没有装弹，也还是为被叶箐拿枪指着这件事感到震撼。他沉默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叶箐，力气从坚硬的枪口传来，一点点推着他后退，直到一个安全距离。安全到季末无法再一伸手碰到叶箐。

叶箐平静地同季末对视，又问了一次：“你来做什么。”

季末：“……”

叶箐：“别让我问第三次。我现在很不冷静。”

阴影间埋藏的漆黑眼眸，映不出一点光亮。叶箐手上拿着杀人的利器，却头歪了歪，像是在说什么新闻一般，眼神一转，思维跳出监狱，散漫道：“你知道吗，每有一个人死去，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开枪打死了人。”

目光回到季末脸上，凝实了。叶箐的手举着枪，举得很稳。左手抬起，将弹夹装了上去，缓慢地推入弹舱，叫它变成一把真正的，能杀人的武器。

“开枪的人得偿命。那谁去为死者做这件事呢？是我，叶箐。叶箐得报复回去，不能叫他们白死。”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叶箐。”他向着季末说，最后一句话轻轻的。“不要尝试拦我。”

叶箐明显状态不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即使语气平淡……用驴的脑袋想都知道是受了大刺激。

叶箐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了。

季末低头，视线凝于枪管。他不觉得威胁。到了现在，他也还是不怕叶箐。真正的威胁，是一种无声的，悄然侵入骨血心髓中的烈性毒。等恍然察觉的时候，离毒发身亡，就只差一步了。

沉默着想，哪怕被子弹射死，也好过说下面这些话。可是，不想死，想离开这里，想回家，想和其他人一样过平凡的生活。季末在心里默默地想，他怎么会是这样自私自利，为了苟活什么都能做的烂人。甚至去伤害别人，去害叶箐。

还是说，自己本性就是如此呢？只是跟许森一起演了一段戏，就入戏太深，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孩。以为可以一直过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生活，甚至异想天开，觉得能在双方之间周旋，说不定能挽救点什么。

哪里有这样的好梦可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