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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季末有那么一瞬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夜夜都有轻柔的风捎来晚安和美好的幻梦,听得习惯的声音,不可能是这样子的。
落在耳后森冷无情的语调,伴随着剧烈的痛楚,仿佛敲骨吸髓,神魂俱裂。走在前方牵着他慢慢走过秋天的高大身影……这样的幻觉被其本人亲手击碎了。
留在那人眼中的,只是一个用来激怒对手的工具。
被制住行动,陷在身后之人的怀里,像是落进了量身定做的囚笼,顷刻上好了锁。薄外套被粗暴地剥下,扔掉。一只手箍住腰部,另一只手掀开羊绒衫,带着寒气侵入到白衬衫底下。身体立刻就被攥紧了,牢牢按在掌下,和背后靠过来的身体紧密相贴。
“……”
他应该愤怒的。
哪怕是惊异于突然的施暴,没有反应过来;哪怕是他想试着为“平常的许森”找开脱的借口,为此乱了方寸……他应该愤怒的。但是忘了去愤怒,连惧意也不复存在,为什么呢。
看见叶箐握着警棍,手在颤抖,因为怒到极致整个人都僵直了。
叶箐,在想什么呢。
忽然懂了。原来,是叶箐代替他去愤怒了。
正如他们第一次的遇见,叶箐打抱不平,用愤怒打穿黑暗的世界,凿取一线生机,驱走恐惧,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支点。
只要有叶箐在,就不用害怕了。下意识有了这样的认知。
他想还一份情给叶箐,可是一直还不上。无论如何去暗示明示,这个人都像一团火一样,明晃晃地带着灼心的热度贴过来,然后面不改色跳入陷阱。
季末忘记了愤怒,心里一点一点漫上难过。这样复杂难言的情绪越来越多,堆积成水滩、川河、江流……捂住口鼻,将他整个淹没了。
“……”
叶箐一句话都没有说,心间同样沉默。
漆黑眼瞳中印出两人,一人是爱的极点,一人是恨的极点,就这么交缠在一起。
爱与恨,南极与北极的被迫相融,会是什么?
是深秋的冷。冷到彻骨,未及冬至,就已经寒凉得叫人承受不住了。
叶箐想起今天新收到的照片。拍照的人怕他看不清,特地凑近了拍的。连背上汩汩冒血的三个血洞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这张照片之前,还有许多照片。
是他道上的兄弟们。是有着一起捡剩饭剩菜吃的交情的。也有一起挨过三爷的鞭子的。一起被条子追过,盘问过,拷打过的。
每一天都有新照片。
死法不尽相同。
那时有很多人在外面等他,听从他传出去的指示行动。但从没有人问起过,叶箐在做什么,质问他们在流血拼命,给同伴收尸的时候,叶箐在哪里。
不是不敢,而是信任。有叶箐在,他们可能会吃苦,但叶箐不会让他们吃亏。
哪怕叶箐恨透了这样的生活,却还是隐隐地感激,有人追随左右。那日大张旗鼓劫了车抢了货出来,周围尽是呼声,他是高兴的。
但这些人都死在眼前。用各种惨烈的姿势定格在照片上,成为夜夜造访的梦魇。
现在终于轮到了过去的副手。
叶箐想象他死时的样子。慢慢跪倒在地,手里拎着的早餐摔了出去,汤水弄脏了路面。死时就这般脸朝下扑在地上,脏污不堪,狼狈至极。
那位副手是个个子不高,背上爬满了纹身的男人。看起来阴沉话不多,实际并不主张凡事诉诸暴力,甚至谈判时会主动服软让步,叫人白占便宜。
四十多岁了,也没有家室。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留一句遗愿的人。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独身反而更好。有牵挂的话做事情就容易束手束脚。
叶箐被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带着带着,能力出众,锋芒毕露的叶箐就成了东河区的二把手。他反而主动退至幕后,做了叶箐的副手,替叶箐打理杂事,解决所有不能用暴力解决的事端,成为暗中弥补缺陷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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