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即见君子(2/2)
锦衣公子见赵戎和苏小小交头接耳,没有理他,有些尴尬,不过收到了身旁清溪先生递来的眼神,他轻咳了一声,继续朗声道:“亏那林文若还是思齐书院的读书人,书院现在就教出这种无情无义、无君无国、无父无家、无知无识之人吗?”“谁跟你说读书多会变坏的?”
“就是那个大婚当天,和新娘子退婚,把她嫁妆全丢在门外的林文若啊。”苏小小气鼓鼓。“怎么会有这么负心的男子,亏他还是个饱读诗书的书院读书人,呸!”
“唔,明明是和你。”
“儒家书院的读书人,不过尔尔。”
苏小小:“……”
“偌大一个终南国,国主炼丹,国师修道,国民愚昧,道士无为,隐士避世,名士放浪,皆不做事。”
李世谦二人见状神色一沉。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小狐妖,一听到还有这种负心事,便竖起耳朵打听,知道大概后,心疼那新娘子的遭遇,一路走来,嘀咕这种读书人真坏,要是小小遇到,小小要锤死他。
赵戎突然面露古怪。“你们真的有了解春苗法、退观法、将兵法的具体内容吗?”
亭内琴声平缓过后高昂起来。
“今终南所以日即衰落者,岂有他哉?束身寡过之善士太多,享权利而不尽义务,人人视其所负于群者如无有焉。人虽多,曾不能为群之利,而反为群之累,夫安得不日蹙也!”
“嗯,你祖奶奶说的对。”这次赵戎点了点头,非常认同。“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除了我。”
但此时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赵戎一字一句:“尔等何为如此欺我辈儒生?”
他瞟了眼自己身前正垂着小脑袋,装聋作哑的小狐妖,她此时正背身对着刚刚出声的那二人,像个鸵鸟把小脑袋埋进土里。
看来清溪先生是遇到了同伴。
李世谦,陈宏远,清溪先生三人面面相觑。
“这位小兄弟所言极是。”
比如眼下这事。清溪先生向那个名叫李世谦的锦衣公子再递了一个眼神。
“你!”
这骂的,赵戎都有点同情那位兄台了,不过,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心虚呢,咳咳,我才和他不一样,我这不是正在送玉吗……
醉翁亭耸立山顶,在此远眺,极目千里,一片终南美景。
李世谦张了张嘴,但却不知如何驳他,欲言又止。
“今日在这醉翁亭中能与诸位兄台相遇也是缘分,大伙意气相投,相谈甚欢,十分难得。我身旁这位雅士是在洛京名气不俗的清溪先生,他今夜会举办一场高雅文会,见诸位投缘,可否赏脸,前去赴会?”
“铮!”一直调试古琴的琴师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奏起琴来。
清溪先生眼皮一跳,谁在意你来不来?你这身肉估计能把老夫压死。
“可是,可是他真的做了对不起那位蓝仙姑的事啊。”苏小小疑惑道。
“在下李世谦。”
“并且此三法是对标终南国的底层百姓,有利于国家社稷。我观洛京国人大多生活富裕,位居中游,不属于底层百姓,此三法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甚至还损害了包括冲虚观在内的上层权贵的利益,因此便有人躲于幕后,操控舆论,而你们,或是也是利益集体的一员目光短浅,或是被乡议攘携人云亦云,皆是被当枪使,却尤不自知!”
锦衣公子将手中折扇一展,轻轻扇风,微微一笑,感觉这番言语畅快淋漓,若是在洛京城内,定能博得国人一片叫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此刻只有淡淡琴声悠扬的醉翁亭中,却随着琴声一起飘入了众人耳中。
清溪先生和陈宏远同样目露不屑。
琴声嘎然。
李世谦哑口无言。
赵戎见李世谦的目光看来,嘴角一抽。
说完,这胖道士一挥拂尘,身躯一震,原本肥胖的身子却愣是给他抖擞出了一副慷慨豪迈的架势。
陈宏远突然有些心虚,在洛京国人的议论里不都是说它们劳民伤财吗?
“蓝仙姑乃国师之女,金枝玉叶,垂青于他,委身下嫁,早早为他持家,苦等归来,他却大婚之日撕约弃婚,毁女子一生清誉,让仙姑往后如何自处?此乃无情。”
“赵戎,你别读书了好不好?”刚刚一直在发呆的苏小小突然扯了扯赵戎衣角。
赵戎婉拒了几回,见他还不死心,便投目美景,不再理他。
“‘文若不出,奈苍生何’?国人对他如此殷勤期盼,谁知回来的竟是一个无情无义、无君无国、无父无家、无知无识之人。”
“久仰久仰。”
锦衣公子心中了然。
他觉得他是纵情终南山水之间,不管俗世的高雅名士,可能暂时名气不大,不能和洛京闻名的名士媲美,但只要多参加几次雅会,再多服药散做一些高雅之事,说不准就能扬名终南了,让他晋升为名士。
“不管此事有无内幕,这都只是他的私德,并不是作为评判他的主要依据。”赵戎轻轻道。“因为林文若作为一个入世治国的儒生,最应当被看中并作为评判标准的,应该是他的公德,即对终南国的所作所为。”
洛京的百姓大多都在骂这个叫林文若的读书人,据说是什么兰溪林氏的长子,好像是大婚当天退了人家女方的婚,翻脸不认人,毁了女子清白,又不知忠义,在国君面前弹劾国师,简直大逆不道,都骂他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世谦笑容一僵。
“失敬失敬。”
“小小才不小哩,只是祖奶奶说不要理会主动搭话的男子,都不是好东西。”
“判断一个人,不是看他在众人嘴中的评价,不是看他的皮囊外表,甚至也不是看他的内心,而是看他的行为,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一旁的清溪先生却对这一幕不感兴趣,甚至对这几个月来发生在洛京的大变故和国人议论纷纷的事都没有多少兴趣。
赵戎鬼使神差般的转头望向那琴声骤停处。
赵戎眉头一挑,看着眼前这似乎下一步是要结义的一幕,忍俊不禁。
“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颁布妖法,祸害终南国吗?”李世谦忍不住了,插口道:“你这书生好没意思,诚心邀请你参加文会,你却不知好歹,不懂礼数,现在又胡言乱语,竟然开始为那林文若说起话来,这就是儒家读书人吗?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最后是赵戎三人身旁不远,有一修长男子,身前搁置了一把七弦琴,在低头调试。
清溪先生又在一旁催促,李世谦不肯罢休的再问了几次。
“国师视他如子,耳提面命,竭力提携,他却在国君春日祭祀之时,当着洛京十万国人之面,上书参劾国师‘十罪五奸’,杜撰毋须有之罪名,此乃无义。”
“嗯?”
“切。”李世谦撇了撇嘴。
赵戎想了想这段时间在终南国的所见所闻,不由语气慨然。
“尔等皆是偏于私德,而公德殆阙。”
“至于无知无识……他林文若竟敢胁迫国君,定下儒道二家之辩,辩出终南国教?呵,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其实他一进醉翁亭就关注到了这三人,准确的说,是关注到了其中那个面若凝脂,眼如点漆的俊美书生,另外二人,一个普通儒生,一个面目颇为吓人的汉子,在他看来皆是俗人,他清溪先生一向以终南名士自诩,才不会去理会。
赵戎懒懒的收回目光,投向亭外,一手轻拍栏杆。
“施主说的对。”之前一直闭目养神的胖道士睁开了眼,向锦衣书生稽首作礼。
“法是好法,但之所以实施过程困难重重,惹得天怒人怨,是终南国制度的腐朽与人实施不利的问题,为何要把全部过错推给新法本身与颁布推行之人?”
林文若双手离开琴弦,抬起头来,目光忽略亭内众人,只是看向那回首儒生。
笑若春风。
“鄙生林青迟,字文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这章没收住,5k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