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第11章 忆往（2/2）

“吃怎么了？我不吃别人也会吃，被这疯子吃了还不如被我吃了！”胖男孩闻言不干了，又大声嚷嚷着站起来，远处传来渔民的声音，似是听到这边声响，就要往这边来。几个孩子一下喧闹着站起来，渔民看清这边几个矮小的身影，威严的吼声传来，矮小身影们推推攘攘，很快消失在魔鬼岩上。

“我扎开它的眼睛，看看是不是装了星星，那么漂亮，里面肯定有特别的东西。”一句话随着几道身影飘走，很快便消失在风中。

而少年捧着小小的鱼，已经在岸边站了许久。

不知为何，从昨天深夜开始，易尽之的听力就格外的好。几个小孩的对话被他尽数纳进耳朵，他没有丝毫反应，一是因为他们没说错，另一方面，便是他已没那个气力去做出反应。

是，他抢来这条鱼就是为了吃的。长得又胖又能吃，逮着它的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即便是很小的一只，但对塞牙缝都是奢望的他来说，怎么不能抢了吃？

看着就很蠢的小胖子竟几乎猜中全部，但他猜不中的是，昨天昨夜涨潮，每次他都差点拿不住这小胖鱼，而混着泥沙的咸腥海水一次又一次灌进嘴里，他并没再张嘴咀嚼一些生物，他难得没有食欲。

当时他漂浮在沙滩上，无力的身体随着潮涨潮落，他好不容易从昏死的略显冗长的睡梦中醒来，只恢复了丝丝气力。他感受到一只滑溜溜的小东西在两手合起的掌心中窜来窜去，脑子告诉他那是能吃的东西，因此即便昏沉的时候，他也没有放手。他花着仅存的力气将手举到面前，发涩发痛的喉咙哽咽两下，最终没有张口。

稀缺的东西要在最合适的时候处理，他现在并没有咽东西的欲望。

易尽之透过指缝去看，一对星辰般的小小瞳仁透过掌缝，忽地便撞进他的眼睛。圆圆的，眨巴眨巴的，海蓝外镶着淡淡的紫，瞳仁竖得跟针尖似的。

确实好看，少年模模糊糊地想，真被戳了还挺可惜。

嗤...又有什么所谓，这玩意也活不了太久。易尽之接着这么想，他捧起小鱼发了好一会儿愣，时常折磨着他的原始欲望让他觉得掌心的小东西很快会从世上消失，但现下，他的视线很难从小鱼身上挪开。他看见小鱼的瞳仁渐渐放开，仿佛兽性的警惕慢慢消散，而后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好奇，新鲜和丝丝兴奋。

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我叫易尽之，你可以叫我尽之哥哥。”易尽之突然道，少年的声音本该清朗，但长久的压抑和饥渴让这声带上阴沉和沙哑。

少年说完，把自己吓了一跳，鞭起鞭下潮涨潮落中浮沉多年，他已不知在生死里来回几次...终于要被逼疯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倏地大笑，他看见掌心里的鱼被他的举动惊得瞳孔骤缩，一刹那，少年瘦削饥黄的脸骤然苍白，略显癫狂的神色霎时沉静。小鱼见状变得慌张，在少年的掌心里撞来撞去。好一会儿，周围都没有丝毫动静，小鱼又透过掌缝去看外边的大脸，他看着那对自己来说属实算很大的眼睛，它们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沉静的，漆黑的，像个无底的漩涡。小鱼看着看着，逐渐出了神，不一会儿，他竟像人一般打了个哈欠，看着是有了睡意。

“是我救了你。”少年沉静的眸子在小鱼眨巴眼睛时跟着耷拉下来，在两对眸子都快闭上时，那漆黑的眸内闪出星火。

“你得报答我，知道吗？”

小胖子猜不到，也没人能够想到，这个疯子，外人口中打不死的贱种少年，会说出如孩童般天真的话。

许是那天潮水太过凶猛，拍打魔鬼岩的风浪庞大浩荡，少年以为自己还是到了尽头，挣扎数载，狼狈归去，一如那些人给自己预定的结局。

又许是，有一对小眼睛太会说话，它们眨巴的时候，太像微光和希望。

光从发间过，风从梦中来。

易尽之自长梦中睁开眼睛，他偏头去看，美丽的少年躺在他身边，酣睡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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