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上一次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手头资金另有他用，他坐了十几个小时车程的绿皮火车才到晃晃悠悠到达北京。

这回不必那么拮据，他走进软卧车厢，将箱子放到行李架上。包厢里另有两男一女，中等年龄，各自戴着口罩和帽子，时而传出几声咳嗽。

季节交替确实更易感冒。他这么想着，忍不住也把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

从车厢一路走进来，五花八门的信息素扑鼻而入，其中甚至包括反人类的鲱鱼罐头味。进到这里鼻子好受多了，看来这三位要么是喷了强效阻隔剂，要么都是Beta。

丁寻曼做着没趣的猜想，在靠左的铺位坐下。

列车在黑夜中行进，即使靠窗也没什么好景可赏，窗外除了飘忽而过的灯光便是黑漆漆一片，丁寻曼无事可做，微信也被拉黑，又不想睡太早，就一遍一遍地翻看相册。

三年前的手机已经换掉了，像素很低的杂牌机，拍出来的照片自带死亡滤镜。那个时候他拍了很多张钟述闻，各种角度，喝水的、洗脸的，裸着上半身用牙撕开一个避孕套的。

配置低劣的相机居然也额外照顾他，每张照片拍得都很有故事感，二十一岁的钟述闻身上仍有一些无法抹除的少年气。

话很少，有问必答。不怎么喜欢通过分享观点来获得认同感。

丁寻曼一件一件回想，发现自己把每一个瞬间都记得很牢固，在北京待过的那一段时间，他连每一天做了什么都有深刻印象。

他在手机上新建了一个备忘录，标题拟作《那些年我养过的小猪》。

对着这个标题闷声乐了半天，他换了个姿势躺着，根据既有的记忆一点点填充内容。

【——出生天龄：15＊365＋6＊366＋？生日不详，故省略

——当日采食量：

2016/6/13，凌晨，宵夜矿泉水涮冒菜，约三四筷。

2016/6/14，没约，不知。

……

2016/7/21，太晚了没吃宵夜，其余不知。

……

2016/8.27，找不到了，大概跑了？不知。

——生长状况：非常好，硬实。】

备注情况：

1.惯用薄荷味的套，顶得深，冰凉的刺激感会一直蔓延到生殖腔口。

2.能吃带葱姜蒜味的食物，吃不了葱姜蒜本身。汤汁流到手腕上会很不爽，会偷摸着骂脏话。

3.在床上看似礼让，会问对方疼不疼，要不要慢一点，其实是“我爽了最重要”的类型。从来没有因为丁寻曼受不了放缓过速度。

……

写着写着，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有如潮涨一般将他席卷吞没。后颈腺体部位隐隐发烫，像是熟悉的热潮来临前的信号。

昏睡前最后一秒，他浑浑噩噩暗忖着，光是想到钟述闻就没法自控，难不成真要故技重施么……

第二天清晨，丁寻曼到餐车车厢泡了一碗方便面。列车临近目的地，车厢里气氛有些躁动，同包厢的乘客纷纷出来走动，他注意到那两男一女原来是同伙，但昨晚在他睡前却没有任何交流。

随着他们步步靠近，空气中杂乱的信息素气味顷刻间淡化许多。

丁寻曼没太在意，他两三口解决掉早饭。坐了一会，回包厢取了行李。

出站前，那三人走在丁寻曼前面，只背了一个小包，脚步飞快，咻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面试地址和车站有段距离，北京城毕竟是个繁华地，丁寻曼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终于来到了钟述闻的工作室。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类正式的面试活动。高中毕业没有再往下读，他十八岁开始在家乡的小县城务工，无非做一些没有任何学历要求的零工杂活，年龄过线谁都能上岗。

RAE是家风格独特的小众潮牌，主打原创设计。售卖服装、珠宝饰物，乃至一些构思精巧的小型家居，涉猎相当广泛。

他和这样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也不觉紧张，从容地踏了进去。

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工作室官博发布的招新信息曾轰动一时，以话题“有这样的老板和同事你几点下班”上过热搜榜，这才被他无意中看见。公告上亲自贴了老板和部分员工的靓照，那架势居然也不输明星，以至于几个缺乏竞争力的职位也有人为此抢破头。

面试官是招新公告上站在钟述闻旁边的男人，目测没钟述闻高，很有隐私意识，一丝信息素也没有泄露，看身材是个Alpha。一直笑着，会在气氛僵持的时刻积极打圆场，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丁寻曼快速地做出判断。轮到他时，他明显见到面试官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毫不露怯地微笑着，流畅应答一些基础问题。

“哎你叫丁寻曼是吧，先别走啊等等留一下。”疑似Alpha的男人抬起头用气音说，悄悄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清清嗓子，正色道：“下一位。”

丁寻曼坐在休闲区等了半天，所有人都被遣散回去等通知了，面试官才叼着根纸棍糖款款而来。

他手里拿着根水蜜桃味的糖，递给丁寻曼：“久等了，吃颗糖？”

丁寻曼伸手接过来，笑了一下，“我被录用了吗？”

他换了个方向咬着糖，食指抵在唇中，“嘘”了一声：“懂的都懂，别传出去啊。”

钟述闻知道他工作室招人这么草率么？丁寻曼虚情假意地问了句：“我不需要回去等通知吗？”

“前台工作，那就是我们的门面担当咯，相信我，你绝对是今天这批人里最能吸引眼球的一个，那就够了。”他引着丁寻曼来到办公室，桌上摆了一份合同。

“介绍一下，我叫谢杨嘉，RAE的设计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