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含沙S影(2/2)
作为宴会主角的皇帝和丞相都离开了,宴会自然也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刘禅和诸葛亮离开后,百官们也纷纷离席。宴会结束后已是黄昏,除了李严的党羽外,文武百官纷纷绕着李严走好似在躲避怪物般,没有一个上前和他搭话的。
皇宫外的回廊内,一名党羽看着眉头紧锁,唇角下压显然是还处在盛怒中的李严,怯怯地问道:将军,您没事吧?
哼,我能有什么事?李严恼道,接着快步向前走去。党羽们见此情景,也不敢多问,赶忙快步跟上。
诸葛亮,你给我等着!就算陛下如今再怎么信任于你,我就不信将来陛下年岁渐大时会不想要国家真正的权力,继续放任你不肯还政于君!李严想着,重重地攥了攥拳头。
虽然在宫宴上诸葛亮不卑不亢地回击了李严的挑拨。但是,那天李严最后所说的几句话却还是在诸葛亮的心中翻起了涟漪,并且一圈圈扩大……
丞相攻下了武都和阴平?朕就知道!
黄昏,书房内。刘禅兴奋地看着眼前报捷的书信,寒眸中满是喜色。一旁的董允看着喜形于色的少年皇帝,恭敬地说道:陛下,如今正是时候,让丞相恢复相位了吧?
那是当然,你快去拟写诏书!刘禅开心地朝董允点点头,接着又似想到什么,道:对了,丞相什么时候回来?
董允看着皇帝急切的神色,微笑,接着恭敬地回复:是,臣这就去准备。接着又道:武都和阴平已克,想必丞相很快就会回来了。
翌日清晨,皇宫正殿内。
街亭之役,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抑,重违君意,听顺所守。前年燿师,馘斩王双;今岁爰征,郭淮遁走;降集氐、羌,兴复二郡,威镇凶暴,功勋显然。方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挹损,非所以光扬洪烈矣。今复君丞相,君其勿辞。
当刘禅温柔地念完了恢复诸葛亮丞相之职的诏书后,诸葛亮已是泪流满面,只见他哽咽着跪地接过诏书,道:臣……谢陛下。接着就紧紧抱住了正要扶起自己的少年皇帝,任由自己感动的泪水打湿了皇帝的衣襟。
只是那时刘禅并不知道,宫宴时李严最后的话语在诸葛亮心中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扩散……
丞相要搬回相府?当蒋琬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时,刘禅皱起眉心,却也没有多问。多年的相处让他对诸葛亮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故而也没有多问,因为他能感觉出这是前次宫宴上李严的挑拨还是让诸葛亮听进去了,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所以,当刘璿问自己为什么爹爹会搬出去,不像以前一样住在父皇的寝宫时。刘禅抱着那个可爱的孩子,温柔地告诉他:爹爹最近比较忙,需要搬出去处理一些政务,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像以前一样住在父皇的寝宫。阿璿乖,先不要去打扰爹爹,等爹爹忙完了,父皇带你去找爹爹好吗?
嗯,我会乖的。等爹爹忙完,父皇就带阿璿去看爹爹好吗?刘璿扑闪着乌黑的大眼睛,天真地说着,看得刘禅心里柔软之极,轻轻将他拥入怀中,道:好,等爹爹忙完,父皇就带阿璿去看爹爹。
本以为,让诸葛亮自己搬回相府自己独处一段时间,他就能自己解开心结。不料,几个月过去了诸葛亮没有一点打算搬回皇宫的意思。
正午,偏殿里,刘禅眉心紧蹙,似乎满怀愁绪,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看着满脸愁容的皇帝,董允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恼吗?
刘禅看了看董允,皱眉道:休昭,朕想去看看丞相……他突然说要搬回相府想必是因为在意上次李严的话,朕……
臣明白了,既然陛下挂念丞相,臣这就安排车马,随陛下一同去看望丞相。
好!
刘禅走下马车,来到丞相府那熟悉的大门前时,一名清俊儒雅的男子正立于门前。是蒋琬。似乎是料到刘禅会来时,蒋琬恭敬地朝刘禅行礼道:陛下?臣琬拜见陛下!
无妨,公琰你起来吧,相父可在府中?
这……蒋琬皱起眉头,道:陛下容禀。丞相刚刚北伐归来,国家事务堆积如山,亟待整理,如今丞相公务繁忙,只怕陛下……
我就去看看丞相,不打扰他。刘禅微微一笑,表情坚决。
这……只怕不妥……倘若丞相对陛下失礼……
看着蒋琬担忧的神情,刘禅温和一笑,道:无妨,你不要跟丞相通报,丞相不知道我来了,自然无所谓失礼。
是。
年轻的皇帝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相府正堂之侧,看着诸葛亮此刻正翻阅文书的侧颜。许久,轻轻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去打扰他的爱人。
正堂门外,刘禅再次不舍地转身看了看仍在翻阅文书的诸葛亮的背影,轻声对蒋琬道:朕……不打扰丞相了,先回宫了。公琰,劳烦你,多多照看丞相。
臣领旨。
黄昏,蒋琬看着半倚在案前的闭目小憩诸葛亮,欲言又止。而下一刻,就听诸葛亮道:陛下走了?
是,陛下走了。蒋琬恭敬地答道,接着皱眉不解地问道:丞相为何躲着陛下?
听见蒋琬语气中的不解和嗔怪,诸葛亮顿了顿,又道:日后,你多入宫几次,倘若陛下来了相府,也多替我招待招待陛下。
听诸葛亮简直像是刻意把自己推向皇帝,蒋琬更加疑惑,道:丞相这是何意?
诸葛亮半靠在案前,依旧微闭着双目,缓缓道:那天宴会,我是没跟李严客气。但李严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陛下如今已经不小了。照理,我确实没有资格继续当国秉政。如今陛下信我没错,但,人心终究是会变的。与其有朝一日,陛下和亮为权力之事起了摩擦,还不如亮早早还政于陛下。公琰乃社稷之器,你多与陛下亲近,日后就算陛下对亮心有芥蒂,也会启用你的。
察觉出诸葛亮语气中的不安,蒋琬更加用力蹙起眉心,道:丞相此话从何说起?陛下从未对丞相……
见蒋琬还想说什么,诸葛亮苦笑一声,叹息道:我自然知道,陛下一向亲我信我。只是,李严那天话一出口,陛下心里,怕是也会有所怀疑吧?亮总要自觉一点,别真的让人觉得,陛下为亮所控制。
丞相这话,可有污蔑陛下之嫌。蒋琬说着语气中已是透出些不满,他不懂如果以今上这般的信任诸葛亮还因李严的几句挑拨就担心皇帝对他的深情的话,那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少年皇帝对他无上的恩宠了。
但诸葛亮只是苦笑着低声道:为人臣者,战战兢兢,三省其身而已。陛下不疑,亮之大幸;陛下起疑,也是常事。况且,就算陛下不疑,天下悠悠之口,亮,又如何堵得完?还是早日,快刀斩乱麻吧。其实,这几次亮北伐失利,错用马谡,朝间对亮的非议之声已然许多,是陛下为了我刻意压下了那些非议,就算李严在挑拨,我也不能……不能让陛下因为我遭受非议。我可以不在乎朝臣对我的非议,却绝不能让陛下蒙受不白之冤,无端因为对我的恩宠而背上“傀儡”之名。
连和陛下的感情,一起斩了吗?蒋琬说着,直直注视着诸葛亮好像是在说,这并不是丞相你真实的想法……
是……
诸葛亮语气哀伤,迅速转过身去,他不愿让蒋琬看见自己眼眶中含着的泪水,只怕若是蒋琬看见了再说句:丞相真能斩断与陛下多年的刻骨深情之类的话,自己会彻底崩溃,控制不住地跑去告诉刘禅,自己有多么不愿疏远他,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的真心所想。
“世间最不可控,也不可忘的就是一个“情”字,即使再怎么想要去解脱断情的痛苦,最终也只能是“拚则而今已拚了,忘则怎生便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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