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溶光（2/2）
“恭喜啊。”时光也祝贺得毫无诚意。
“我加薪了，现在工资是之前的双倍。”
“恭喜啊。”
“你怎么不问我被调到哪个支队去了？”
“哪个支队？”
谷雨凑近时光，低声说：“方圆市公安局解放分局刑警支队缉毒大队。”说完，他满意地看着时光震惊的双眼，夹了一大块牛里脊塞嘴里，悲壮地嚼。
谷雨说：“更讽刺的是，我是接替我师兄的职位。”
“你的师兄？”
说起他，谷雨眸光低沉了点儿：“嗯，我同校的师兄。他叫何嘉嘉，我一直以来的偶像。他是……一位很伟大的缉毒警察。”
看着他的神情，时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那，他现在……？”
“他现在，沉睡在‘梦琴湾’的海底。”谷雨短短地说。
梦琴湾，这是方圆市轮渡码头往南不远的一处海湾，离陆地有一段距离了，是方圆市和周边各沿海城市商贸往来的交通要道。从这里开出去极速南行两三天，就能到达西南部地区。那里有一个神秘交易据点，弃船上岸再走陆运，很快就能到达金三角。
谷雨说何嘉嘉当时也是缉毒支队的一名低阶警员，各项素质拔尖，被队里选拔出来以特勤的身份潜入九云。由于他不是赵冰封亲自筛选的人，因此两年来年他一直都是制造荧光棒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后来他业务做得好，升职成了小组长，再过一段混成了一个小管理层。但是自始至终他接触到的业务都是九云对外的主营，玩具制造业。
手上接触的一切都十分干净，但是他深知在这片清澈见底的水下，暗藏着不堪示人的污浊。
他眼见着公司的玩具业账目经年赤字，但公司却经营得蒸蒸日上。虽然赵冰封说，这是得益于他的其他关联公司的经济帮扶才支撑起九云的亏损，但何嘉嘉依旧认为，九云一定有其他不为人所知的敛财渠道。
赵冰封的关联公司错综复杂，还跟很多商界大佬的上市公司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因此想要从账目上找切入点难度实在过大，只能他自己努力在公司内部撕开他们的破绽。
又韬晦许久，终于有一次让他发现公司正在暗中派船出海。那几箱艺术烟花和荧光玩具，成本价不过几百万，但提单和支付令上却显示上亿的价码。
这样的价差悬殊若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会信。
何嘉嘉找机会偷偷混到船上，藏进船舱里搜查货物。每一箱货都是顶部薄薄铺了一层荧光棒，深挖下去却是几百箱的不明白色粉末。这些是什么，不言而喻。
何嘉嘉立马想要用追踪手表联系本部，却不巧被毒贩发现了，一枪把他打进了海里。
届时，行船刚刚进入梦琴湾海域。
何嘉嘉仅留下一声轻微落水的水花，和海面上淡淡一条血痕。
发生这事儿的时候谷雨刚刚入警队，一上岗就参加他学长的葬礼。何嘉嘉的尸体始终没找到，队里给他设了衣冠冢。
“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谷雨揉了揉眼睛，忽然从兜里取出串钥匙，给时光看上面的石雕钥匙扣。
时光眉眼沉重，无声地摇摇头。
“这是学长的遗物。他遗嘱里指名要给我的。”
时光没说话。他多少听说过，特勤警察在潜伏之前往往会先写好遗嘱，提前安排好后事。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谷雨捏着石雕的头，拧了一下，石雕底部穿线孔里竟然伸出一枚小小的针，谷雨说：“看不出来吧，这其实是一个针管，里面装着光敏放射性同位素药剂。”
“干嘛用的？”
“追踪的。”谷雨说：“把这玩意儿注射进身体里，就可以被警方特定的系统定位到。而且，需要在有光照的环境下才会产生放射性，隐秘性高，不容易被安检检测出来。更重要的是数据传输稳定，尤其在信号不好的海上，非常好用。”
时光皱眉：“那何警官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用？”
“他用了。”谷雨猛地抬头看着他：“但是当时他人在仓库里，又是晚上，放射性追踪没有起作用。这是我们最新的追踪技术，很少使用过，为了不被毒贩察觉，他牺牲前用追踪手表掩盖过去了。迄今为止，九云的人还不知道这项技术存在。”
说着，谷雨将钥匙扣套在指头上转了转：“你说，他是有预知能力吗？立遗嘱特地把剩下的这一管留给了我，就好像他提前知道我会进缉毒大队，走他老路一样，真是……”
“呸呸呸，”时光赶紧一块毛血旺塞他嘴里：“别乱讲话行不行，什么走他老路啊！”
谷雨无奈地笑笑，把钥匙扣揣兜里。
时光想了想：“话说回来，你跟我讲得这么详细，你心里还是想我当内应是吧？你要敢说不是，我给你舌头拆下来烫火锅。”
谷雨笑了：“不瞒你说，现在在我眼里你确实——挺诱人个男的。”
时光白他一眼：“呸，你在想peach！”
“你要理解一个敬业的警官急切破案的心情嘛！毕竟你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见过的有可能打入敌人内部的——自己人！”
“快歇会儿吧。”时光把剩下的肉一股脑儿倒锅里，拿漏勺搅和：“人家何警官牺牲了算烈士，我要牺牲了算啥？”
“你吗，顶多算个‘见义勇为’吧。嘿嘿嘿！”谷雨很快调整回来，贱兮兮地笑。
“还见义勇为呢！给我发个小红花还是绣一面锦旗？”
谷雨嬉皮笑脸：“别把我们人民警察想得那么抠行吗，有奖金给你的。”
“买我命多少钱啊？”时光皱皱鼻子。
“最高三万块呢！[1]”
“不干，滚。”
谷雨爆笑。
忽然他敛住了笑声：“对了，你刚才说，是有个人向老曹打听了你，之后赵冰封就忽然找上你了？”
时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