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迷宫（2/2）
“好吧。那我再说说我其他的怀疑，赵队长。我一直都很纳闷，你怎么会突然对那些抽象画这么了解，在我们之前的调查中，你丝毫没有流露出来过，这实在不太符合你张扬的个性。不但如此，你还能准确地找到这里，就好像你在故意等蒋雨馨来一样。”
“你什么意思？”“把前后这些漏洞，或者说是疑点放在一起，我想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自杀事件的幕后黑手。那个给蒋雨馨打电话的人也是你吧？是你故意设计好要嫁祸她，我没说错吧？”
“哼哼，你说的这些也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什么根据？”赵刚毅满脸不屑。
“我有没有根据无关紧要，只要我告诉郭蓉蓉，让他们好好查查你，你有没有问题自然一目了然。”
“好吧，随你便，那她怎么办？”赵刚毅一指蒋雨馨，“你现在也没有根据断定，我的猜测就是错的。”
丁潜看了蒋雨馨一眼，这是有点儿麻烦。
就在他分心的那一刻，赵刚毅纵身扑到丁潜身上，试图抢夺他的手枪。
丁潜反应稍微慢点儿，但还是拼命护住手枪。两个男人同时摔倒在地，翻滚着，扭打着，拼命要把枪掌握在自己手里，谁拿到枪，谁就能活命，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蒋雨馨傻傻地站在一旁，眼看着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像野兽一样肉搏成一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刑警出身的赵刚毅力量上明显胜过丁潜，很快就占了上风，只是丁潜死死攥住手枪，他不敢大意才纠缠了这么半天。
“快跑！报警去！”丁潜被赵刚毅压在身下，大声朝蒋雨馨喊。
此时四只手都攥在手枪上，两个男人做着最后角力。
蒋雨馨被这一声喊惊醒，转身往外跑。
赵刚毅更加狂躁，月光照在他坚硬的脸上，此刻已变得无比狰狞可怖。
丁潜的后脖颈突然遭到了重重一击，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
等他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鼻子里还能闻到那股陈旧木头散发出来的霉味。
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周围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想坐起来，感到脖子后面又酸又麻。
他挣扎着慢慢撑起身子，对面黑暗中传来冰冷的声音：“如果我是你，最好躺在地上装死。”
丁潜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赵刚毅坐靠在墙角，右手提着手枪撂在膝盖上，浓重的身影杀气腾腾。
丁潜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随时都可能开枪杀了自己。
他忽然想起蒋雨馨，急忙四下查看。
“那小妞已经跑了，你少操心吧。”
丁潜收回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赵刚毅，问：“你为什么不跑？”
“你让我往哪里跑呢？你不知道中国警察抓逃犯的本领世界第一吗？我还有老婆有孩子，我跑了把他们扔下不管吗？”
丁潜没接话，赵刚毅说的倒也是实话，还算有点儿人情味。
赵刚毅沉默了一阵，长叹一声说：“如果我不杀贾羽珺，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这么冷静的人，没想到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的确，如果你不杀贾羽珺，说不定还不会这么早露出马脚。但是诱人自杀的手法确实是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利用画迷宫来杀人的？设计这种自杀游戏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我都还没弄明白。”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这该死的好奇心？”赵刚毅扬起手腕，枪口斜斜地指向丁潜，就像在瞄准一只毫不起眼的动物一样。
“你真的要杀我？”
“为什么不，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那你刚才就应该把我杀了，而且你现在拖延的时间越久，杀我的可能性就越小，我想蒋雨馨应该很快就要带着警察赶回来了。”
“你是在提醒我快点儿杀了你吗？”赵刚毅动了动身子，枪口似乎抬高了一点儿。
丁潜不打算跟一个拿枪的人抬杠：“我只想知道你不杀我的原因，因为我不符合你的目标标准，还是说你的诱导自杀方式对我无效？”
“你知道什么？”赵刚毅莫名地火了，“你以为我对你随便说两句，你就什么都懂了吗？我告诉你，没人能幸免，如果选中你，你也必死无疑。迷宫算什么，其实真正可怕的还不是迷宫。”
“那是什么？”
“《魔鬼手册》”。
“你是说那个自杀录像？”
“认真看过《魔鬼手册》的人，总会在里面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自杀方法。”
让人不停地画迷宫能导致自杀，这种说法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丁潜亲眼所见，连他这个心理医生都很难相信。可相较而言，赵刚毅刚刚说的话简直更荒谬。在丁潜看来，除非想自杀的人，或许会从自杀视频里得到一些经验，假如是普通人看的话，只不过是猎奇而已，至多会感觉不舒服，怎么也不可能会去模仿自杀。
赵刚毅似乎猜到丁潜根本不信，也不过多解释，他脸上浮现出近似嘲弄的神秘微笑，说：“其实我不杀你，确实是有原因。”
他说着伸手在怀里翻弄了一阵，掏出一张卡片，丢给丁潜。丁潜接住一看，是一张银行卡，不禁纳闷，“这是……”
“这张卡里有七万，是我全部的私房钱。帮我把它交给一个叫张晓楠的孩子，她是靖江路小学四年二班的学生，你一打听就知道了。”
“她是谁？你的亲戚？还是你朋友的孩子？”
“这个你用不着多问，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丁潜还有很多疑问，这时隐隐听到窗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从窗外射进房间，在天板和墙壁上印着几个晃动的光圈。
“警察终于来了，可真够慢的，安琪找来的是巡警，不是刑警吧。”赵刚毅依然靠墙坐着，手枪压在膝盖上，连姿势都没变。
丁潜把银行卡揣起来，越发对赵刚毅感到不解。他这架势难不成还想跟警察火拼？似乎又不像。
赵刚毅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在丁潜惊讶的目光中，他把手枪枪口伸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现在给你介绍一种《魔鬼手册》上没有的方法。”他咬着枪管含混不清地说，“这不是最漂亮的死法，但绝对是最快，最爽的死法……三……二……一……”
4
轰——
丁潜眼睁睁地看着赵刚毅的半边脸在眼前炸裂，飞溅的碎块和脑浆落得到处都是。
此刻，警察刚刚赶到门外。
郭蓉蓉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她已经没办法从死者的长相辨认他是不是赵刚毅了。
丁潜在一旁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地讲给郭蓉蓉，她听得目瞪口呆。
从插手调查这桩离奇案子开始，他们就怀疑所有自杀事件背后都隐藏着一股神秘力量，顺藤摸瓜一路查到现在，突然之间曝出的真相让人毫无提防。谁都想不到这个幕后黑手竟然就隐藏在身边，甚至还是负责侦办这起案子的警官。
现实有时比幻象更离奇，都是在没有丝毫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呈现于眼前，让人措手不及，又不得不接受。
“就这样结束了吗？”郭蓉蓉强忍着看了一眼赵刚毅残缺的尸体，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赵刚毅，还是她自己。
案子查到现在刚刚有点儿眉目，元凶就死了，真相就来了，倒让郭蓉蓉感到有些茫然。
丁潜说：“我看赵刚毅只能算是主凶，《魔鬼手册》里那个戴面具的‘教死老师’不可能是赵刚毅假扮的，那人明显是个女人，她就算没有直接引诱人自杀，也算从犯吧。你下一步至少得想办法把她抓住。他们引诱人自杀的动机我们还不知道呢。赵刚毅死了，真正了解详情的只有自杀录像里的这个女人了。他们究竟是为了发泄？报复社会？还是有某种邪教信仰呢？我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你说得对。”郭蓉蓉冷静下来说，“这里就交给柳菲吧。我现在让钟开新帮忙去查那段自杀录像的来源，能制作这么精良，应该是专业团队。或许除了赵刚毅和‘教死老师’之外还有其他成员。看录像里的意思，实际自杀的人比我们目前掌握的要多得多，我再专门查查近期附近省市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自杀事件。怎么样，你跟我一起去吗？”
说到这儿，郭蓉蓉顿了顿，瞥了一眼门外说：“还是说，你先安置蒋雨馨？”
“我先把蒋雨馨送回去吧，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随便你。”郭蓉蓉装得不以为然。眼神里有点儿小小的不高兴，“你也回去好好歇歇，我知道什么消息再给你打电话。”
“好。”
实际上，丁潜刚把蒋雨馨送回旅馆，屁股还没坐稳当呢，郭蓉蓉电话就打过来了，催他赶紧过来，说有紧急情况。
丁潜没办法，只好安慰了蒋雨馨几句，又匆匆离开旅馆。
说心里话，他并不觉得郭蓉蓉真有什么急事。她就是不想看自己和蒋雨馨独处太长时间，小丫头那点儿朦朦胧胧的态度他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在感情方面还挺抹不开的，甚至都没有蒋雨馨大胆。但她醋劲儿比谁都大，毫不犹豫就把蒋雨馨当成了敌人。
丁潜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卷进了一场宫斗戏，他对这方面还真没什么经验。如果温欣在，他或许会向她请教一二，温欣对这种事向来乐此不疲。
等他来到刑事调查局，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
郭蓉蓉、钟开新，还有法医柳菲和李达都在，特案组能来的人全都来了。
郭蓉蓉看见丁潜马上说：“你来得正好，大叔，《魔鬼手册》那个录像的来源我们已经查到了。”
丁潜心想感情还是自己猜错了，郭蓉蓉是真有紧急情况。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教死老师’不都是用日语说话吗，钟开新突发奇想进了日本网站，用日语输入了‘魔鬼手册’几个字，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出现了影视出版公司的名字。于是我们联系对外办事处，找了个会日语的人跟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取得了联系。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很肯定地说，这段自杀录像是他们公司五年前制作发行的。后来因为内容过于极端，被广播审核部门bpo限制发行，现在只有少部分流入社会。我们看到的这份《魔鬼手册》有可能是通过民间渠道流入中国的。”
“视频里那些自杀事件是怎么拍的？”丁潜马上问。
“当然都是雇演员拍的，没有真正地自杀，只是他们为了达到写实效果，故意拍得很逼真。”
“这么说，‘教死老师’也是演员喽？”
“是啊，地地道道的日本女演员。不过不是太有名，她一直都待在日本，从来都没来过中国。”
听完郭蓉蓉这番话，丁潜彻底无语了。
郭蓉蓉说：“这么看来，这起系列自杀案完全就是赵刚毅的个人行为了，他借用日本流入我们这里的《魔鬼手册》和自杀迷宫画来诱人自杀。接下来，我们的调查目标反而更清晰了，赵刚毅虽然畏罪自杀，但我们依然可以对他进行专门调查。他的杀人动机，具体如何实施的杀人手段，包括如何选择犯罪目标，就是我们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郭蓉蓉认真起来，确有些英姿飒爽的范儿，归纳得头头是道。丁潜倒有点儿对她刮目相看了。
赵刚毅的家距离他的工作单位不远，一个普通小区的普通两居室。
而他犯下的案子却足以轰动一时。
赵刚毅有一对妻女。老婆韩亚珍是一名国企的会计，女儿赵子琪刚上初中。
赵刚毅的畏罪自杀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见到韩亚珍时，她无比憔悴，神情呆滞，显然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郭蓉蓉于心不忍，但又不能不查。假如赵刚毅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秘密的话，没有人比他的妻子更了解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妻子或许还有知情不报的嫌疑。
5
韩亚珍把郭蓉蓉他们让进客厅，自己坐在了已经有些凹陷的单人沙发里，然后就泥偶般的一动不动了，想必她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直到郭蓉蓉他们敲门，她才动一动。
“韩女士，我们是为你丈夫的事情来的，你应该已经听说了……”郭蓉蓉坐在她旁边的多人沙发上，语气客气，但是问话很直接。
韩亚珍僵木的脸皮微微抽动，漠然回答：“我知道，他杀人了。”
郭蓉蓉暗暗吃惊。她没想到韩亚珍的反应如此平淡，看上去丝毫没有替丈夫辩白的意思，难道她早就知道什么？
“你丈夫赵刚毅涉嫌引诱多人自杀，还包括亲自谋杀，目前就我们掌握的情况，他至少已经造成了七名被害人身亡。六个人是自杀，还有一个人自杀未遂，被赵刚毅活活烧死。他本人在暴露身份后畏罪自杀了。我们本来都是一个专案组的，这件事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冲击。今天特意来找你，希望你配合我们，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我明白。每当警察查到了嫌疑犯，总会去找他的家人和朋友。既能深入了解凶手，也能顺便查查他还有没有同伙什么的。老赵办案向来都是这一套，我嫁给警察这么多年，也都快成半个警察了。”韩亚珍轻易不说话，忽然模棱两可地抛出这么一句，还真让人有点儿摸不透她什么意思。
看起来这个女人的内里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
“你能理解就好，韩女士。我最想知道，最近这段时期，赵刚毅有什么反常行为没有，哪方面都算……”
“有。”韩亚珍不假思索地回答，“但不是最近，他这一年多以来，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接着问：“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
“他本来平时就回家很晚，回家以后也不对我和孩子说句话。他一个人搬把椅子坐在窗前抽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有时候半夜起来，就看见他一直坐在那里，一直能坐到第二天天亮。我早上起来，他就不声不响地去上班了。”
“你没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问了。他根本不吱声，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就好像在审视犯人一样。我开始一直忍着，寻思他可能是工作压力大，或者碰上什么棘手的案子了，心情不好，谁让他干刑警呢，这我能理解。可是，我后来无意中遇到他的同事，顺便打听老赵才知道，原来他在单位表现得很正常，甚至还经常跟同事一起下班去喝酒、打牌。我当时很生气，不知道他这是不是故意对我不满，我还发现他偷偷挪用家里的钱，这一年多偷拿出去不下十万。我一度怀疑他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跟他吵了好多次。结果他把我赶到了女儿房间，不让我进屋了。我一气之下就跟他离婚了。”
“你们离婚了？”郭蓉蓉很惊讶。
“嗯，四个月前就离了，是背着女儿离的，没敢告诉她，怕影响她学习，想等她大一点儿再说。”
“那你确定赵刚毅出轨了吗？”
“本来一开始我是那样想的，但是后来有一次……”韩亚珍说到关键的地方停住了，眼睛里透露出疑惑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事情？”郭蓉蓉追问。
“四个月前有个周末，老赵周五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周六一整天都没回家，周日早上突然回来钻进屋子里就不出来了。他在屋里待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他忽然又离开了。那时候我们都离婚了，平时几乎不说话。我也没法问他这两天都在干什么，但是我特别心烦意乱，总不踏实，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于是我趁着他不在，进了他的房间，没想到……”韩亚珍吃力地吞咽一口唾沫，“我看见墙上贴了一张很大的白纸，上面贴着好几张照片，有男的有女的，纸上还写写画画的。我扫了一眼，写得最多的字就是‘迷宫’‘魔鬼手册’，还有‘崩溃’‘折磨’这些词，光这些词语看着就很吓人……”
“你稍等一下。”郭蓉蓉从随身带的文件夹里拿出那六个自杀者以及贾羽珺的照片平铺在茶几上，“你看看这些照片里的人，是不是跟赵刚毅贴在墙上的照片一样？”
韩亚珍探过身子，逐一瞧了半天，说：“贴在墙上的那几张照片有些模糊，我不是很确定，不过感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见过……”韩亚珍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点指茶几上的照片。
一共点了三个人——孙玟、曾良杰和贾羽珺。
“你这里其余的人，墙上都没有贴。”韩亚珍说。
“那你知道，赵刚毅往墙上贴这些照片是做什么用吗？”
“我当时以为他是又遇到什么新案子了，本来想仔细看看纸上写的都是什么，没想到赵刚毅突然回来了，我都没听到他什么时候进的屋，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身，就看见他阴沉着脸，那双眼睛定定地瞅着我，像要杀人一样。他问我，‘你偷偷来我房间想干什么？’我故作强硬地说，‘这也是我家，我有什么不能进来的？咱俩就算分家产，这个房间也有我一半。’他就用那双像要吃人的眼睛瞅着我，用威胁的口气对我说，‘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少给自己惹麻烦’。之后就把我推出屋了。我当时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感觉赵刚毅在干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我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告诉自己他是在查案子，他不会干坏事……我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过了四个月，直到今天早上，他的单位同事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杀了人，昨天晚上畏罪自杀了……”
郭蓉蓉说：“你认出的这三张照片里的人，都是在最近一个月之内死的。两个自杀、一个被赵刚毅亲手杀害。所以说，四个月之前你在墙上看到的那些字以及照片，其实不是赵刚毅在查案，而是他在计划作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