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句话破案 1(2/2)
第二日,肥佬开始行动。
他去了图书馆,翻出了1942年的《k城日报》,在一则头版新闻上,他看到了陈赖的照片。
这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跪在地上,身旁站着叼着烟头的探长鲍罗。
这是鲍罗对外界宣布电影院谋杀案破获时,记者拍的照片,这也是当年“冤死鬼”陈赖留存世间的唯一照片。
肥佬将这份报纸扫描。
随后他又去另一间档案室,里面全是80年代的报纸、杂志。
有一本《大菠萝》杂志用了全版刊登了1982年翻案的照片,毕竟由于乔远山的顶级富豪身份,又是几十年的谜案,那次翻案轰动全城。
修理工是坐在轮椅上被推到法庭的,他的照片有很多,也很清晰。
这两个人和崔莉丝谋杀()
案有什么关联吗?他们会认识?肥佬微微皱眉想着。
他将二人的照片带回工作室,通过电脑扫描,照片修复。
二人清晰的样貌出现在了屏幕上,肥佬看着陈赖和修理工的照片,记住他们。
这就是姚若岚要求肥佬做的事,这二人早就被世界上的所有人忘记。
但随着肥佬的想念,他们消失了几十年后,再次出现在了想念之城。
想念之城。
两个衣衫褴褛的人突然站在30年代的旧k城,浑身散发着萤火虫光芒的旺盛“想念之光”,他们诧异的看着面前对方模样,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陈赖。”
“赵水生(修理工的名字)。”
原来,他们一早就是认识的。
·
两日之后,想念之城。
天空下着雨,霓虹灯闪烁,电影院的外墙上贴出海报,海报是1932年即将上映的电影《天堂的烦恼》。
是人都有烦恼,烦恼如影随形。
与电影院三条街之隔的是警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审讯室,一宗宗陈年旧案的卷宗放在桌上,蚂蚁爬过。
那些热血警察都已不复存在,被世人忘记,唯一且能记住的,只剩下这“一人”。
鲍罗坐在总探长办公室内,后面是满满的勋章墙,他叼着雪茄,翻阅1965年的最后一个案件。
这是他退休前的最后一案。
来到想念之城后,他不是呆在警局,就是重回案发现场,在想念之城的几十年,他做的事就是重新审阅自己从1925年到1965年办过的963宗案件,他想知道有没有哪一宗错判了。
鲍罗一字一句、认真阅读卷宗,一遍遍确认细节无误,而后轻轻敲击着打字机的键盘。
键盘按下,字顺着打字机映出,“第963宗,重审完毕,无误。”
鲍罗抽了口烟,终于完成了,从警四十年,他疑似误判的案件只有九宗。
审案,审错案很正常,这九宗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劫案,与954宗他正确判断的案件来说,不值一提。
我的一生,对得起那面奖杯,那面摆在桌上闪闪发光,由政府颁发给他的“k城之光”奖杯。他在心中肯定。
就在此时,鲍罗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影子,在灯光下面部明亮。
是个模样惊为天人的女子,脸上有着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姚若岚。
“摆渡人,你怎么来了?”鲍罗问。
“鲍探长,我来看看你。”
姚若岚进入屋内,在椅子上坐下,桃红色的头发垂在脸上,“我们来说说1932年的崔莉丝谋杀案。”
鲍罗的面部有一丝抽动,他很快吸了口烟,控制情绪,“这宗案件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凶手就是乔翰生。”
“不,凶手不是乔翰生。”
鲍罗一笑,“那你认为是谁?”
“陈赖。”
愣了一会,鲍罗问,“你说的这个陈赖是谁?”
“你认识,1942年有一宗电影院谋杀案,死的是一个叫皮特的茵国人,当时你抓了一个叫陈赖的男人,你把他当成凶手,他被执行了死刑。”
鲍罗转动着座椅,让腰部紧紧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叉,“哦,你说的是他啊,关于那宗1942年的案件,确实是我误判了,抓错了凶手,为此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是。”鲍罗提高语调,是在强调,“这个陈赖死的也不冤,打架,抢劫,他之前做的错事不少,人不能做错事,总会有另一种惩罚报应在他的身上。他是该死的。”
()
“鲍探长,我们就不兜圈子了,大家都在这想念之城,我们都是在等着被世界遗忘,等待消失的人,就都说真话了吧。”
“真话,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姚若岚突然说,“其实你一早就知道陈赖不是电影院谋杀案的凶手,其实你一早就想让他去死,对吧?”她看着鲍罗。
鲍罗的视线本能的转开,抓起桌上的金色钢笔,捏在手心,虽然努力控制,但语调有些颤音,“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你一直都明白。因为你此生最错的就是审错了1932年乔翰生的案子,你让乔翰生成了替死鬼,你当初以为那凶案现场是密室,但后来有一天,你发现了那可能不是密室,因为有个烟囱,烟囱可以进入屋内,在那时你才发现这有可能是一宗另有凶手的劫案,对不对。”
鲍罗沉默,攥着笔。
“这个密室的答案我都能解开,那么身为经验丰富的鲍探长,同样能解开的吧。”
“凶手就是乔翰生。”
“不,凶手是陈赖!我找过他,他出现在了想念之城,我请来的,他亲口和我承认,在1932年杀崔莉丝的是他,而1942年电影院谋杀皮特的不是他。”
“他是个无赖,他的话你怎么能信!”鲍罗激动地拍着桌子,笔从桌上掉落在地上。
“对,他是无赖,他的话不可信,可你呢,鲍探长,你是个经验丰富的探长,1942年电影院谋杀案的证据根本不够,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要让陈赖屈打成招认罪?只是迫于洋人的压力?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直是个正义的探长,不会屈服的,你也一直认真查案,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想要陈赖死,你想要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姚若岚重重说道。
鲍罗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不是这样的。”他在组织说辞。
“鲍探长,你是一个好探长,一直都是,人都会犯错,案件也一定会有审错,现在你所要做的事就是面对,说出真相,还乔翰生一个公道,他死了九十年了,你欠他一个道歉。”
姚若岚的一字一句都往鲍罗的心中去,如同锋利的刀割下一块块悬在他心中的顽石。
是,他错了,审错了。
1933年,在乔翰生执行死刑的一年后,有一次他的手下负责一宗劫案。
手下开玩笑的把这名抢劫犯作案的手法说出,“多蠢的小偷啊,从烟囱爬到屋子里行窃,结果出不来,被主人打个半死。”
在警察局内所有人哄堂大笑的时刻,鲍罗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回想起了1932年的崔莉丝谋杀案。
他一直认为那是个密室,可他忽略了烟囱,他重回案发现场,看着三层洋房顶的烟囱,此时边上一个樵夫正在用斧头砍柴。
斧头是凶器,烟囱是进入口,窗外是破碎的玻璃。
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汇聚,谜团解开了,可是乔翰生死了。
难道我真的冤枉了他吗?
鲍罗开始偷偷重查这宗案件,他发现了一个叫做赵水生的修理工,这修理工曾帮崔莉丝修理过窗户。
他怀疑修理工,但查过后发现修理工不是凶手。
但修理工有个朋友,名叫陈赖,穿42码鞋,是个樵夫。烂赌成性。
陈赖曾经在黑市出售过一条昂贵的珍珠项链,当鲍罗找到那个黑市店铺的老板,将珍珠项链握在手中的一刻,他知道了,陈赖才是凶手。
可错已经铸成了,此时的鲍罗已经是声名显赫的探长,他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这个世界只有他知道乔翰生是枉死的,他收起了项链,藏起了这个秘密。
但是良心不安()
,鲍罗开始失眠,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他在想着,我有什么办法能弥补,能让陈赖不要逍遥法外?
等了十年,1942年发生了一宗电影院谋杀案。
死的是一个名叫皮特的茵国人,现场证据全毁,毫无头绪,鲍罗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
洋人对他施压,限令他72小时破案。
在最崩溃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陈赖,这是一个机会——只要让陈赖成为替死鬼,不,他本就该死。
先把这电影谋杀案了了,事后我再慢慢查,等将来抓到了真凶,我再想办法惩罚那人。鲍罗的脑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被他内心的魔鬼更加肯定,用这一宗案惩罚上一宗罪,坏人都要死,无论是哪种徒刑。
他的内心说服了自己,于是鲍罗抓了陈赖,屈打成招,陈赖被处以死刑。
这就是相隔十年的两宗谋杀案的真相。
鲍罗缓缓陈述着真相,回忆尽。
房间内,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鲍罗从抽屉里拿出那条崔莉丝在死前被抢走的项链,握在手里,如同一颗颗佛珠,无论何种形式,认错,忏悔,无论用任何物品,是否都有效?
“是我错了。”鲍罗握着项链,看着桌上那座金光闪闪的奖杯,“我太看重这个k城之光的奖杯了,我太想当一个好警察了,可我不是一个好警察。”他叹了口气。
姚若岚说,“不,鲍探长,你是一个好警察,不然,你就不会留在想念之城,被人怀念与敬仰。”
“我会去和乔翰生道歉,我欠他一个道歉。”鲍罗打定了主意。
“谢谢你的坦白,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姚若岚起身,准备离开。
鲍罗想到了什么,问,“对了,摆渡人,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一直都知道真相?”
“因为你是一个好警察,你留在想念之城,翻查自己曾经手的所有案件,但是面对这宗这么大的案件,你一直没有去找崔莉丝,她告诉我,九十年了,从没有一个人来找她问过案情,这就令我怀疑,鲍探长,你一定是一早就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鲍罗吃惊,“摆渡人,你死前究竟是干嘛的?”
姚若岚莞尔一笑,“我曾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她的笑容又是如此扑朔迷离。
?
又过了一日,人世间,k城。
肥佬的手中落下细细的白色粉末,粉末落在露天停车场。
93岁的老人乔远山坐在轮椅上,在那个被白色粉末画好的阴阳太极圈中。
晚上的23:56分04秒,借助闪电,人间与想念之城相联。
在太极圈内出现了20多岁模样的崔莉丝和乔翰生,乔远山终于见到了他的父母。
阔别九十年的重逢会说些什么呢?
乔远山用喉部的音频发声器叫着“爸爸,妈妈。”,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照片,是摄于1930年。
刚出生的他被父母抱在怀中,三人都是甜蜜幸福的模样。
崔莉丝和乔翰生蹲下身,看着那张照片。
误会解开,乔翰生不是凶手,但崔莉丝和乔翰生再也不会是夫妻了。
同样的,乔远山也不会再为父亲上诉,这个虚幻的证明不具备成为任何法律依据的可能。
答案就是这样,在每个人心中被认定的答案就是最佳答案,有时离谱,但只要自己信就行。
“爸爸,妈妈,我每周都来见你们一面可以吗?”
见故人一面只要88万,见两个,176万。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奢侈的,但()
乔远山有钱,很有钱,他天天见都可以。
“还不是不要了,儿子。”乔翰生说,“我和你妈现在都挺好的,只要你相信就行,只要我们永远活在你的想念里就行。”
相见不如怀念,有时候,想念是一件很玄的事情,无声无息,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