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0章 疯了(1/2)
第1450章 疯了
建业城的皇宫深处,丹炉的燥热与深宫的阴冷气息交织。
孙权斜倚在御榻上,眼窝深陷,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丹药带来的虚妄之火,仿佛瞥见了蓬莱仙岛的幻影,又仿佛有怒火在燃烧。
常年的修仙,再加上磕致幻丹药成瘾,心智早已被侵蚀得混乱不堪,甚至让他时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岑昏如同一条无声的影魅,把放着丹药的玉盘轻轻地放在孙权的枕边。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却字字如毒蛇吐信。
“陛下英明!虽居深宫,却对朝野那些心怀异志逆臣洞若观火,奴婢今日真是开了眼,得见神迹了。”
孙权眼皮微微一跳,似乎被“神迹”二字触动。
岑昏立刻抓住这一丝反应,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彩。
他一反常态地抬头,直视孙权那双空洞鬼眼,仿佛在瞻仰神明。
甚至刻意用上了最为亲近的称呼,继续用充满惊叹的语调说道:
“奴婢斗胆窥探天颜,顿时如醍醐灌顶!主上哪里是深居宫中?主上的双眼,怕不是早已超脱这宫墙束缚,巡游四方,明察秋毫矣!”
“想那些怀有异心之徒,自以为行事隐秘,却是没有想到,早已如观火般映照在主上的心镜之中,一言就道破了那些心怀异志之辈!”
孙权闻言,嘴角忍不住地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奴婢愚钝,此刻方才醒悟,主上服食仙丹,乃是为了修炼仙眼啊!肉身虽在此间,神目已遍照江山!”
听到这个话,孙权空洞的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丹药带来的幻觉与岑昏的话语让他产生了虚幻的满足感,乃至让他有了某种不明所以的共鸣。
现实与虚幻的交织中,回想起自己刚才飘忽思绪中,似乎确实闪过一些神游天下的模糊片段: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此刻被岑昏一提醒,竟仿佛真的变成了自己神游太虚的证据。
对于一个沉迷修仙、渴望超脱的昏聩君主来说,没有什么比“修成神通”更能让他欣喜和自信的了。
“想那朱据之流,对主上潜心修仙之事颇有微词,四处传言‘陛下沉迷修仙,不理朝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此等悖逆之言,实乃对主上,对仙道的大不敬!”
“朱据?”孙权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丹药虽让他思绪迟缓,但丹药的效力也放大了他所有的情绪。
猜忌、恐惧、对长生的渴望以及对任何质疑者的愤怒,一下子就被点燃,又以最快的速度如火山般猛然喷发。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丹药催化的脑海中不断冲撞。
某些记忆碎片渐渐变得清晰,最后连成了深刻的场面:
朱据率领一众臣工,跪在白虎门下,不断叩阙呼喊。(1357章)
“悖逆!大不敬!”孙权猛地坐直身体,虚弱的身体因暴怒而剧烈颤抖,他死死抓住榻沿,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
“朕岂会不知?朕岂能不知!此逆臣……他是不是一直在宫外,在白虎门下,想要闯宫进谏?”
这世上,谁都可以反对自己修仙,唯独朱据不能!
因为这修仙之书,就是他献的!
“主上果然已修成仙眼,神游物外,明察万里!”
岑昏脸上瞬间涌起无法抑制的、近乎战栗的崇拜之情,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诚如主上所见,朱据等人屡次聚集于白虎门外,高声喧哗,美其名曰‘劝谏’。”
“昨日陛下入定清修时,他还想要叩阙入宫呢,老奴岂容得他打扰陛下清修,让人把他赶走了。”
“此等忤逆之举,在老奴看来,根本心怀怨怼,欲惊扰圣驾,动摇国本啊!”
“果然如此!哈哈……咳咳!很好,你做得很对,甚合朕意。”
想像中的场景得到了岑昏的确定,孙权在冷笑中剧烈咳嗽,那扭曲的笑容里混杂着一种病态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满足和得意。
丹药带来的虚幻感知与岑昏的“证实”完美契合,让他越发对自己“修成仙眼,透视宫外”的幻觉深信不疑。
早已对孙权情绪变化熟悉无比的岑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绝佳的时机,话锋如同毒蛇般悄然转向,语气也从纯粹的谄媚,过渡到一种带着后怕与愤慨的“恍然大悟”:
“但他朱据绝对想不到,天佑陛下,天佑大吴!主上仙眼已成,洞悉了其奸谋!只是……只是想起此事,奴婢此刻仍然后怕得心惊肉跳!”
他适时地表现出恐惧,声音压低,仿佛在说出一个可怕的秘密:
“不瞒主上,今日校事吕壹入宫密报,言及在朱据府中私库中搜出违制甲胄时,老奴还曾暗自心惊,甚至一度以为……是吕壹行事酷烈,有意构陷功臣。”
“可此刻,得见主上仙眼神通,老奴方才如梦初醒!那朱据为何有此举动?正是与他近日勾结党羽、叩阙逼宫的行径互为表里!”
“他自以为做事隐秘,却是没有想到,他在府中密会党羽,沉湎酒色之时,所说的那些悖逆之言,其狼子野心,早已被主上这双窥破天机的神目一览无余!”
岑昏趁着孙权神智混乱,丹火乱窜之时,将诬告之词一步一步地引导孙权对“神迹”的印证:
“吕校书的奏报,不过是迟来的实证,恰好印证了主上早已于神游之中洞悉一切罢了!此等欺天之徒,实乃自取灭亡!”
“私藏兵甲”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中了孙权因猜忌而极度敏感的神经。
在白爵观上看着朱据等人叩阙被气得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
“不错……不错!朕神游太虚之时,便觉得白虎门下让人眩目,原来是这逆臣的煞气冲撞紫微。逆臣可知,朕已修得仙目,能窥破天机?”
让自己修仙的人是他,反对修仙的人也是他。
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
“来人!来人!”
殿外侍卫闻声涌入。
孙权双目赤红,指着宫门外,声音尖厉得变了调:“速将朱据拿下!给朕拖去市曹,斩首示众!”
这几年以来,陛下的性情越发偏激古怪,但稍有不顺,动则杀人。
虽说此时陛下诏令下得太过突兀违和,且还是要杀骠骑将军,但侍卫也不敢稍有迟疑,连忙应喏领命出宫而去。
原本夜色深沉,寂静无人的建业禁街,顿时蹄声密集如雷,甲胄碰撞之声骤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而此时的骠骑将军府邸,朱据犹然不知灾难将至,正心事重重地躺在榻上,睁大了眼睛,看着虚空里的黑暗。
虽然困顿无比,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几年来,丞相顾雍病逝,代丞相陆逊被气死,然后接替陆逊当了一年丞相的步骘,也跟着去世。
唯一能压朱据一头的政治对手大司马全琮,也在去年逝世。
朱据身为骠骑将军,统领着吴国唯一一支骑兵,又是孙权的女婿,他就是最有可能,也是呼声最高的丞相人选。
事实上,孙权生病卧榻的这些日子里,朝中有不少事,就是交给朱据来处理的。
朱据肩上的重担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吕壹和岑昏为什么要致朱据于死地的原因之一。
谁挡在他们前面,阻止他们窃取权柄,谋取私利,作威作福,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无论这个人是叫顾雍,还是叫陆逊,亦或者是朱据。
就算是对太子,他们也曾暗中谋划过。
这个时候,只听见外面管家急促地拍门呼喊:
“将军!不好了!快开门,出大事了!”
朱据一个激灵,连忙翻身而起,随意披了件外衣就出来:
“出了什么事?”
管家有些语无伦次:
“将,将军,不,不好了……陛下,陛下派了虎贲,持有陛下手谕,言将军……言将军谋逆,要即刻锁拿,诛杀将军!”
朱据面色瞬间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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